有司令的面子,孙家人没有在容城闹出人仰马翻的局面。
“再偏个两寸,就是太阳穴,你这丫头,下手够黑,人家孙大少险些折你手上。”
这是安岚从孙家探望回来后对褚嫣说的话。
谢郁白半揽着褚嫣,将人护在怀里,“您何必掺和,当不知道就好。”
“不知道?这话被你爷爷听见,得气死。”
安岚看一眼楼上,老爷子在午休。
褚嫣小声问,“伯母,孙元昶怎么样了?”
“还能怎样?头上裹着厚纱布,我去的时候人正歪在沙发里,有仆人伺候着喝粥,伤了这两天也碰不了水,没收拾,脸又黑又油,孙太太让他擦把脸,他脾气大的直接把粥掀了。”
褚嫣不说话,谢郁白冷笑。
安岚看儿子,“你还笑得出来。明晚的饭局,你态度好点,嫣嫣也是,给人家诚心道个歉,敬杯茶,这事儿也就过去了,孙先生和孙太太说化干戈为玉帛,不追究。”
褚嫣才不相信这么简单。
“伯母,家里允给孙家什么条件了?”
安岚修剪花枝的手一顿,“你倒聪明。”
她也不卖关子了,“三个条件,一是要你当面道歉,二是要一块地,永昌药业盖实验室,看中了城东郊下河湾的厂房,要你伯父让给他们。”
褚嫣心中愧怍,“我记得那是集团马上预备竞标的地皮,伯父想要推掉厂房盖酒店,推广新的旗舰品牌。”
这个项目正好是谢郁白在跟进,褚嫣不止一次在家里茶几和书房的文件上看到“琴尔”两个字。
这是天颂旗下新推出的高端酒店品牌,是与一家外资酒店并购后落地的项目,谢郁白在整个环节占据主导位置,目前已经出任琴尔品牌的执行董事。
按照集团原计划,只要下河湾厂房地皮中标,那就是三喜临门,品牌成立、ceo上任、拿下地皮,如火如荼的大势,也算继承人给集团交出的第一份成绩单。
如今因为她,这份答卷不完美了。
褚嫣不甘心,攥紧谢郁白的胳膊,面朝安岚,“就不能换个条件?”
安岚睨她,“孙家少爷头破血流,要一块地皮,不算狮子大开口,你伯父没有理由你拒绝。”
“可是……”
“嫣嫣,”谢郁白拍她背,温声安抚,“琴尔第一家旗舰店在哪里都能开,不是非要下河湾不可。”
“那边有艺术中心、美术馆、新商业圈,最适合做高端酒店选址,给他们开实验室,环保审批能过关吗?简直糟蹋地皮!”
安岚突然笑了,“懂的不少,看来没少替郁白的项目费心思,你是有天赋肯学习的,只是脾气还需收敛些,家里和郁白为你的牺牲,要记心里,长教训。”
褚嫣苦着一张小脸,“没有回旋的余地了?”
“父亲已经答应对方了。”谢郁白单手摩挲她气鼓鼓的脸颊,眼里饱含宠溺,“没有人怪你,父亲也知道了,你是替我出头。”
褚嫣抿唇,想起来问安岚,“伯母,孙家提的第三个条件是什么?”
安岚收拾完花枝,让佣人将盆景抱走,掸掸身上的土屑,才坐回沙发喝茶。
“第三个条件,是孙先生向司令讨个承诺,他儿子今后但凡在容城一天,犯了事惹了祸,司令得保他一天,除非他离开容城,才能跟司令撇清干系。”
褚嫣惊得站起来,“司令不会答应的!”
谢郁白拉她坐下,面无波澜,“外公答应了。”
褚嫣呆住。
安岚忍不住叹气,“你面子大,司令这次是豁出去了,只能盼着这孙家少爷日后收敛些,别再惹出什么乱子来,再一个就是盼他早日回北方,回他的辽省继承家业去。”
谢郁白替褚嫣理着凌乱的发丝,她刚才情绪激动,挂在耳后的头发都掉了下来。
“恐怕没那么快,实验室都建到南方来了,保不齐他要在这里生根,呆一辈子。”
褚嫣听他平静的分析,面色苍白,大冬天的鼻尖渗出汗意。
谢郁白轻抚她头发,眼含意趣,“难受了?”
褚嫣颓然地垂眸,“早知道这么大的代价,我就换个温和点的工具砸他。”
安岚被逗笑了,差点呛了口茶。
“早点回学校吧,明晚郁白你接上嫣嫣,直接去晶品酒楼,我和你父亲准点到,你们是小辈,尽量早。”
安岚叮嘱完儿子,又看褚嫣,“打扮得乖巧些,人家父母见着你,没准就心软,不忍再为难你。”
谢郁白起身去拿褚嫣的大衣,语调不咸不淡,“想穿什么穿什么。”
安岚气闷,瞪他一眼,“你就惯吧。”
褚嫣不管谢郁白,走过去朝安岚卖乖,“我听您的,伯母。”
“这才乖。”
次日傍晚。
安岚挽着谢钧的臂弯进包厢,看见褚嫣,欣慰地点头。
褚嫣穿一件奶白色高领薄毛衣,外面是减龄的黑牛仔背带裙,平底小皮鞋,高马尾,脸上不施粉黛,只刷了层透明唇蜜抬气色。
晶品酒楼档次比肩天香阁,区别是只做北方菜,老板是地道北方人。
可能是感受到了谢家的诚意,孙先生和孙太太进门时,也没摆谱,至少面上是微笑脸。
两家人打招呼,安岚示意褚嫣,“嫣嫣去给孙家少爷挂衣服。”
谢郁白拦人,“有服务生,要她忙什么。”
安岚无语,“你是一点都不知道客气,别忘了今天是来干嘛的。”
一屋子人围着餐桌落座了,谢钧让服务员起菜,热菜陆续端上来,各式北方菜上了桌,两方的男主人议论菜品,气氛开始热络。
孙元昶依旧头缠纱布,几乎盖住眼睛,看上去触目惊心,却没耽误吃饭,捧着碗大快朵颐,目光却不时往右边瞥。
他右手是谢郁白,再往右是褚嫣,褚嫣知道他假装看谢郁白,实则在打量自己,只装没看见。
饭吃的差不多,孙太太提杯,颇有北方女人的豪爽,“我们元昶有福气,挨了一酒瓶,结识了大名鼎鼎的容城谢家,我看不亏。我提议大家共饮一杯,庆祝两家人不打不相识。”
安岚带头笑,“孙太太说的好,正是呢,不打不相识。”
孙太太干完一杯白的,又笑,“瞧我们元昶与谢少多投缘,不如结为异姓兄弟,从此两家变一家,元昶也更得郑司令名正言顺的照拂。”
谢钧沉默不语。
孙先生呵斥妻子,“哪有你这么随便的!司令既已承诺,怎会不兑现,用得着你在这里上蹿下跳,叫人家为难!”
安岚打圆场,“不为难,孙太太爽朗,我喜欢她的性格,两个孩子结干亲,没什么不好。郁白,你要唤孙少一声哥。”
谢郁白罕见地没拂母亲面子,端起手边的酒杯:
“元昶哥,敬你。嫣嫣冒失,我替她道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