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风裹着枯叶掠过青瓦,在"聚珍斋"匾额上积了层薄灰。林昭擦拭着新收的青铜镜,余光瞥见门外闪过一抹玄色衣角。抬头时,只见个白发老者倚着拐杖立在门槛,苍老的面容被宽檐斗笠遮去大半,唯有腰间悬挂的古朴剑穗在穿堂风中轻轻晃动。
"掌柜的,可收古兵器?"老者嗓音沙哑,带着金属摩擦般的刺耳。他缓缓抽出佩剑,剑身未出鞘,寒光却已透过鲛鱼皮剑鞘渗出。林昭瞳孔骤缩——那剑鞘上密密麻麻刻满符文,每个字符都像活过来的蜈蚣,在暮色里扭曲蠕动。
"这剑..."林昭话音未落,店铺角落突然传来瓷器碎裂声。学徒阿福脸色煞白,指着老者手中的剑:"师父,那剑在流血!"众人定睛看去,剑穗不知何时浸染成暗红,血珠正顺着剑柄滴落,在青砖上洇出诡异的图腾。
老者突然发出桀桀怪笑,斗笠下的脸浮现出青灰色纹路:"三日后子时,剑取有缘人。"言罢,他将剑重重拍在柜上,转身消失在巷口的暮色中。林昭拿起剑细看,剑格处赫然刻着"索命"二字,字迹凹陷处残留暗红痕迹,分明是干涸的血迹。
当夜,林昭将剑锁进库房最深处。可三更天刚过,一阵阴森的剑鸣穿透墙壁。他冲进库房,眼前景象令血液凝固——那柄剑竟悬浮在空中,剑鞘自行剥落,露出通体漆黑的剑身。剑身上布满细小的血槽,槽内鲜血汩汩流动,拼凑出一张张痛苦扭曲的人脸。
"救...救我..."微弱的呼救声从剑中传出。林昭踉跄后退,后背撞上木架,震落的古籍中飘出泛黄信笺。他拾起一看,纸上记载着百年前的秘闻:明朝嘉靖年间,铸剑师沈墨为取悦权贵,以九十九名童男童女的魂魄为引,锻造出这柄索命剑。此剑每饮一人血,便会将其魂魄困于剑身,成为永世不得超生的剑奴。
窗外惊雷炸响,照亮墙上摇晃的剑影。林昭猛然发现,库房的门不知何时紧闭,门缝渗出缕缕黑雾。黑雾中伸出无数惨白的手,指甲漆黑如钩,死死抓住他的脚踝。剑鸣声愈发凄厉,剑身的人脸开始扭曲变形,发出此起彼伏的哀嚎。
"谁能解我封印..."一道空灵女声穿透喧嚣。林昭抬头,看见剑身浮现出朦胧的少女虚影。她身着素白襦裙,脖颈处缠绕着锁链,眼神中满是绝望与哀求。不等林昭开口,虚影突然被吸入剑身,取而代之的是老者狰狞的面孔:"想活命,就去城隍庙取镇魂铃!"
雨越下越大,林昭举着油灯冲进城隍庙。庙堂内蛛网密布,神案上的烛火在风中明明灭灭。他刚摸到镇魂铃,供桌下突然伸出一只手,死死攥住他的手腕。低头看去,竟是个面色青紫的孩童,喉咙处有道触目惊心的剑伤。
"叔叔,带我回家..."孩童咧嘴笑了,腐烂的牙齿间渗出黑血。林昭强忍着恐惧甩开手,转身却撞见密密麻麻的人影。他们皆是孩童模样,脖颈无一例外都有剑伤,空洞的眼窝里流出血泪,将他团团围住。
千钧一发之际,镇魂铃突然发出清脆声响。铃声所到之处,鬼魂纷纷化作青烟消散。林昭松了口气,正要离开,却听见神像背后传来铁链拖拽声。一个浑身浴血的女子缓缓走出,她手中握着断剑,眼神中满是杀意:"沈墨!你还我孩子命来!"
林昭这才惊觉,女子竟是百年前铸剑师沈墨的妻子。当年她拼死阻拦丈夫铸剑,却被沈墨一剑刺死,腹中胎儿也惨遭剖出献祭。索命剑铸成后,沈墨被剑灵反噬,魂魄永远被困在剑身,每百年借他人肉身现世,寻找破解封印的方法。
"原来你就是沈墨的转世!"女子挥剑刺来,"我等了百年,终于等到今天!"林昭连连后退,慌乱中举起镇魂铃。铃声与剑鸣声相撞,整座庙宇剧烈摇晃。女子的身影开始变得透明,她突然惨笑:"杀了你又如何?我们母子的魂魄还是无法解脱..."
就在这时,剑身传来老者的嘶吼:"把镇魂铃给我!只要炼化百个魂魄,我就能重获肉身!"林昭心中一动,将镇魂铃狠狠砸向剑身。金光闪过,索命剑发出震天巨响,无数魂魄从剑中涌出,在空中化作璀璨星光。
沈墨妻子的虚影逐渐柔和,她伸手接住星光:"原来解脱之道,在于放下仇恨..."话音未落,她与众多魂魄一同消散在晨光中。而那柄索命剑,也在朝阳下化作一滩黑水,彻底消失不见。
经此一事后,林昭关闭了聚珍斋,踏上云游之路。他带着从城隍庙寻得的古籍,四处寻找超度亡魂之法。每当有人问起那柄索命剑,他只是望着远方轻叹:"比恶鬼更可怕的,是人心的贪婪;比死亡更漫长的,是无法释怀的执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