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雨时节,江南的雨总是缠缠绵绵。青石板路被雨水冲刷得发亮,乌篷船摇摇晃晃地划过秦淮河,桨声灯影里,藏着数不清的故事。城南的旧巷深处,有一家不起眼的古董铺子,名叫“拾忆斋”,掌柜的是个寡言少语的年轻人,叫沈砚。
这天傍晚,雨下得愈发急了。沈砚正准备关门,一个佝偻着背的老乞丐闯了进来。老人浑身湿透,怀里却紧紧抱着个油纸包,说什么也要换些银钱。沈砚皱眉打开油纸,里面是一把古旧的折扇。扇骨由湘妃竹制成,斑斑泪痕般的纹路透着几分诡异;扇面则是素绢,上面画着一位身着淡粉襦裙的女子,柳眉杏眼,嘴角含着一抹若有若无的笑意,仿佛下一秒就要从画中走出来。
“这扇子……”沈砚刚要开口,老乞丐突然抓住他的手腕,指甲深深掐进肉里:“公子,这扇子邪乎得很!您要是收了,可千万别在夜里打开!”话音未落,老人像是被什么东西吓到,转身冲进雨幕,转眼就消失不见了。
沈砚望着手中的扇子,心中泛起一阵莫名的寒意。但作为古董商人,他见过太多稀奇古怪的物件,并未太过在意。他将扇子收进木匣,准备等明日仔细鉴定。
深夜,雨依旧下个不停。沈砚被一阵悠扬的琴声惊醒。他揉了揉眼睛,发现声音是从书房传来的。推开房门,月光透过窗棂洒在书案上,那把白天收来的折扇不知何时打开了,琴音正是从扇面传出。沈砚走近一看,顿时僵在原地——扇面上的美人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空荡荡的素绢,唯有一滴鲜红的血泪,正沿着扇骨缓缓滴落。
“公子。”一个娇柔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沈砚猛地转身,只见一位身着粉裙的女子正盈盈而立,正是画中之人。她的肌肤白得近乎透明,眉眼间却笼着一层化不开的哀愁。“终于等到你了……”女子轻移莲步,伸手想要触碰沈砚的脸。
沈砚后退一步,摸到腰间的铜钱剑:“你究竟是人是鬼?”女子闻言,眼中闪过一丝悲伤:“我叫云娘,百年前本是江南名妓,被人害死在这把扇中,困了整整一百个年头……”
原来,云娘当年色艺双绝,引得无数公子王孙竞折腰。其中有个姓陆的富商,痴迷云娘已久,想要为她赎身。谁知当地知府的儿子也看上了云娘,一怒之下,竟买通画师,将云娘的魂魄封印在这把折扇之中。画师在扇面设下禁制,只有在月圆之夜,云娘才能短暂现形。
“公子,求你救救我。”云娘跪了下来,“只要找到当年画师的后人,拿到破解禁制的符咒,我就能解脱了。”沈砚看着她凄美的模样,鬼使神差地点了点头。
从那以后,每到深夜,云娘就会从扇中现身。她会为沈砚抚琴,会陪他说话,渐渐的,沈砚发现自己越来越离不开她。而云娘看向沈砚的眼神,也多了几分深情。
在云娘的指引下,沈砚找到了画师的后人——一个疯疯癫癫的老头。老头住在城郊的破庙里,见到那把折扇,突然变得歇斯底里:“拿走!快拿走!这是诅咒!我祖上造孽,我们家世代不得安宁!”沈砚好不容易从他手中抢过一个破旧的锦囊,里面装着一张泛黄的符咒。
回到家中,沈砚迫不及待地想要帮云娘解开禁制。可就在他展开符咒的瞬间,整个屋子突然变得寒气逼人。云娘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她惊恐地看着沈砚:“你被骗了!这根本不是破解禁制的符咒,而是封印我力量的镇魔符!”
话音未落,无数锁链从符咒中飞出,将云娘紧紧缠住。一个阴森的笑声在屋内回荡:“云娘,你以为逃得掉吗?”随着笑声,一个穿着官服的男子虚影缓缓浮现。正是当年害死云娘的知府儿子,他的魂魄同样被困在扇中,这么多年来,一直靠着吸食云娘的精气维持存在。
“你这个恶魔!”沈砚举起铜钱剑刺向虚影,却被一股无形的力量弹开。知府儿子的虚影发出一阵狂笑:“不自量力!这一百年来,凡是想救她的人,都成了我的养料!”说着,他伸手抓住云娘,云娘发出凄厉的惨叫,身体开始变得透明。
沈砚心急如焚,突然想起云娘曾说过,这把扇子的湘妃竹骨是用她的血泪染成,或许这就是关键。他咬破手指,将鲜血滴在扇骨上。奇迹发生了,扇骨上的斑斑泪痕开始发光,符咒上的锁链竟开始松动。
“不!不可能!”知府儿子的虚影惊慌失措。沈砚趁机念起从古籍中学来的驱邪咒,铜钱剑爆发出耀眼的金光。在金光的冲击下,虚影发出一声惨叫,灰飞烟灭。
云娘虚弱地倒在沈砚怀里:“谢谢你……”她的身体渐渐变得虚幻,“我终于可以解脱了。”沈砚握紧她的手:“难道没有办法让你留下来吗?”云娘摇了摇头:“我本就是不该存在的亡魂,能遇到公子,已是我最大的幸运。”
就在云娘即将消散之际,那把折扇突然发出强烈的光芒,将她的魂魄包裹其中。光芒散去后,扇面上重新出现了美人图,但这次,女子的嘴角带着幸福的微笑。
此后,沈砚依旧经营着“拾忆斋”,只是那把折扇,他再也没有拿出来过。每当夜深人静,人们总能听见从古董铺里传来悠扬的琴声,还有一男一女的低语声,诉说着跨越百年的爱恋。而那把扇中美人,也永远定格在了最美好的模样,成了秦淮河畔又一个动人的传说。
时光流转,多年后的一天,一位身着粉裙的女子走进了“拾忆斋”。她的眉眼,与扇中美人一模一样。沈砚抬头的瞬间,泪水模糊了双眼。女子微笑着说:“公子,好久不见。”原来,云娘转世重生,这一次,他们终于有了重新开始的机会。
而那把承载着爱恨情仇的折扇,静静地躺在木匣中,见证着这段跨越生死的情缘。每当月光洒在扇面上,隐约还能看到美人的影子,在琴音中翩翩起舞,诉说着永不褪色的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