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几分钟后,战斗瞬间进入血肉横飞的尾声。
冰面上子弹的啸叫,垂死的惨叫,沉重的落水声交织在一起。
浓烈的血腥味和硝烟味,混合着冰河特有的凛冽气息。
当最后一个敌人,被张大山近距离一枪轰碎了后脑勺时,世界仿佛才重新死寂下来,只剩下河风呜咽和火焰燃烧的噼啪声。
赵大勇拖着肿得如同馒头的脚踝,忍着剧痛在那名被击毙的敌人怀里摸索。
冰冷的河水浸透了死尸的棉衣,他掏出一张浸透了血水冻得僵硬的信笺,借着电筒打出的微弱光束,艰难地辨认。
“城防司令部字第柒号绝密调令:据可靠线报,西丰镇周大生金匠铺暗藏逆匪窝点,立即组织精锐行动组,焚毁该铺,若遇持有特殊莲花铜牌之人,无论军民身份,可就地处决格杀勿论。”
红得仿佛用鲜血染就的方形印章,赫然在目,正是国军城防司令部的官印。
三人面面相觑,冰水混着血水从脸上滑落,恐惧如同冰冷的蛇,爬上脊背。
敌人不仅强大,而且已经在权力中枢彻底渗透,他们晚了一步。
老金匠处已经设下埋伏,他们这是要一头撞进敌人提前布下的绞肉机里。
三人拖着疲惫带伤的身躯,绕路一个多小时,最终悄然潜入死寂的西丰镇。
一股浓烈的焦糊的气味,已经弥漫在冰冷的空气中。
目标地周大生金铺,那低矮的后院上空,火光冲天。
矮墙内,已是一片地狱熔炉的景象。
曾经用来熔金锻玉的巨大熔金炉,像一头被巨人踩扁的铜兽,倾倒在地上。
院中横七竖八倒着六具身着便装尸体,是金铺的伙计,死状凄惨。
院中最高的那棵老榆树干上,一个熟悉的身影被沉重的铁钩,从肩胛骨处残忍地贯穿。
挂在上面的人,是七十多岁的老掌柜,崔金匠。
老人花白的头发被烧焦了一绺,布满皱纹的脸上凝固着巨大的痛苦和不甘。
更令人目眦欲裂的是,他整个胸腔竟被极其凶残地用某种开膛工具剖开,心脏和其他脏器都被掏空了,只留下一个不断滴着粘稠血水的创口,内脏碎块和血污溅得树干雪地到处都是。
“崔老!!!”赵大勇的吼声带着撕裂般的哭腔。
他疯了一般冲过去,抡起从战场带来的佩刀,含着泪砍断了那根吊着老人残躯的冰冷铁链。
老人只剩下皮包骨头的躯体,沉重地落在地面。
赵大勇跪地抱起老人,发现他早已坚硬的手指,指向院子角落那口枯井方向。
枯井?
三人看着所指方向皆是一愣,随即扑到枯井旁。
井壁全是青苔和冰雪,用手仔细摸索敲打,井壁中部一块青砖后面传来微弱的空响。
张大山眼中厉色一闪,猛地拔出一把短刀,刀尖插进缝隙,肩膀灌注全身蛮力狠狠一撬。
“咔吧!”一声闷响,那青砖连着后面,一块半人高的石板,应声向内侧滑开,露出一个黑洞洞,向下倾斜的入口。
张大山率先弯腰钻入,刘铁柱紧随其后,赵大勇强忍伤痛在井口警戒。
铁锈和粉尘的气息扑面而来,
张大山擦亮随身的军用打火机,微弱摇曳的火光撕破井下的绝对黑暗,随即如同被点燃的星火燎原,瞬间映亮了一小片令人屏息的天地。
这地窖不过三十多平米,却让见过无数生死两人,下意识地屏住了呼吸。
窖顶很低,墙壁是坚固的条石垒砌。
地面上如同整齐的蜂巢,摆放着上百个拳头大小的东西,全是造型复杂的精密砂模。
每一个砂模的顶端,都清晰地印刻莲花铜牌背面的核心纹路,那由无数细小六边形构成的蜂窝纹。
在窖室最里面墙角,一个坚固的生铁铁砧上,摊开着一本线装的厚厚笔记,正是崔老匠毕生心血的手札。
翻开的那一页,墨迹犹新,显然是匆忙记录。
“邪异莲花铜符,其机括核心,实为一种多层蜂窝状嵌套传声共鸣腔,非刀枪可破,需以内含暗记的特殊钥匙匹配。”
一张手绘的简陋地图,从笔记的夹页中滑落。
图上山脉线条粗犷,但一座峰峦如同鹰喙般刺向云端的特征却极为醒目。
山峰北麓的位置,用极其艳丽的朱砂,标注了一行蝇头小字:
“鹰嘴峰北麓,深涧尽头,关东军昭和十九年1944年封存特殊矿石,储藏洞存量约三千斤,疑为所需寒铁。”
刺骨的寒风,顺着枯井的通道倒灌下来,卷着雪沫撒入地窖,带来一片渗人的冰寒。
刘铁柱默默地拿起一个冰冷的蜂窝砂模,冰凉的触感沿着指尖蔓延。
就在这时,他贴身放置的那个铜牌,猛地发出了极其微弱却清晰的嗡声。
那感觉并非刺耳的噪音,而是某种沉甸甸充满生命感的内部震动。
如同一个离巢多年的工蜂,在千辛万苦后,终于感受到了家园的气息,用尽所有的力量在黑暗中颤动,呼唤,归巢。
铜牌在响应这些砂模,它在渴望着地图上标注的东西。
“走,带人去鹰嘴峰北麓。”
刘铁柱两人几乎异口同声。
…………
十日后清晨,六匹剽健的军马喷着粗重的白气,四蹄深深陷入鹰嘴峰北麓厚厚的积雪中。
马蹄践踏着冻硬的枯枝和松针,每一步都发出咔嚓的碎裂声。
它们的背上,驮着刘铁柱三人,从不同渠道拼命搜集烈性炸药箱。
以他们目前的力量,只有炸开那条路,拿到寒铁。
巨大的矿洞入口就在前方的峭壁之下,如同蛰伏的巨兽张开黑黢黢的口。
洞顶悬挂着一块早已歪斜日文铭牌:
“关东军,第七三一部队, 第九号特殊储藏库。”
阴森肃杀的字体即便被锈蚀,也透着一股不祥的气息。
“操他娘的小鬼子,这洞子挖得跟阎王殿蜘蛛窝似的。”赵大勇骂骂咧咧,提着马灯小心翼翼地走在最前面。
微弱的橘黄色光芒,只能勉强驱散近处的黑暗。
深邃幽暗的矿道,岔路口多如迷宫,深入黑暗不知尽头。
饱含金属锈蚀气息的水汽凝成水珠,不断从布满墨绿苔藓的岩顶滴落,砸在赵大勇的后颈窝里,激得他不由自主地连连打哆嗦,骂得更凶了。
岩壁湿漉漉的暗绿苔藓上,几道带着泥渍和水痕的拖拽印记,如同醒目的路标,直指主矿道幽深的黑暗尽头。
铁轨在矿道的中央蜿蜒向前,早已扭曲变形,布满了斑驳的锈迹。
三人沿着铁轨的指引,在令人窒息的死寂中前行了约莫一炷香的时间。
矿道陡然变得宽阔起来,前方豁然开朗。
一个巨大的天然地下岩洞,出现在眼前。
洞顶不知为何,闪烁着幽蓝色的磷光,勉强照亮了下方。
岩洞中心,是一个面积堪比半个足球场的巨大深潭。
潭水呈现出墨黑的颜色,毫无波澜,如同凝固的镜面。
在这幽黑的潭水之中,浸泡着数以百计大小不一的铅灰色金属密封箱,一些箱子大半没入水下,只露出黑沉沉的箱顶。
在深潭的最中央位置,有一个高出水面半米钢板搭建的方形升降平台。
此刻,平台正随着机械运转,缓慢下降着水位。
更令人头皮发麻的是,平台上竟然有三条身影。
三个穿着肮脏油腻旧时代矿工服的壮汉,正合力将一个半人高的铅箱撬开一道缝隙。
腥甜!
一股极其浓郁,甜腻到令人作呕的粉状粉尘气味,瞬间在密闭的空间里弥漫开来。
那不是普通的粉尘,带着一种强烈的血肉腐败,又混杂着化学品的怪味。
为首那个脸上有着刀疤的壮汉,贪婪地伸长脖子,凑到那缝隙旁深深吸了一口,脸上露出一种极其陶醉享受表情。
他从怀里掏出一朵干瘪血莲,高举在幽光中,似乎在做着某种仪式。
张大山的枪口瞬间抬起,稳稳锁定了那疤脸矿工的头颅。
刘铁柱的目光,却死死盯住了说话那人。
他那形态和城里那些因声波死去的病人,几乎一模一样。
一盆冰水猛地浇在刘铁柱心头,所有疑惑瞬间贯通。
难怪矿洞里没有活体守卫,这群畜生,他们早就在城里用所谓净化广播,筛选了大量携带病原的感染者。
这些神智被控制,身体被未知声波病毒异化改造的人,成了他们免费最忠诚的人肉搬运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