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萧端坐堂上，面沉如水。
第一个被带上来的是四海商行的主事，他一进门，看到这阵仗，尤其是高高在上的林萧、公主和那位煞神般的魏大将军，双腿立刻就软了，若不是两名衙役架着，恐怕早已瘫倒在地。
“钱管事，”林萧的声音平缓，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压，“本官问你，那三千石军粮，究竟从何而来？又是打算卖给何人？你最好从实招来，若有半句虚言，小心你的项上人头。”
钱管事浑身一哆嗦：“大……大人明鉴！小人冤枉啊！小人只是奉命行事，具体内情，小人真的不清楚啊！”
“奉谁的命？”林萧追问。
“是一位神秘的客人……”钱管事眼神闪烁，支支吾吾地说道，“大约半月前，有一位客人找到了我们东家，说是有一批‘上好’的粮食要出手。
东家见有利可图，便答应了下来。后来，这批粮食就分批运到了咱们商行的货栈。
至于要卖给谁，也是那位神秘客人安排好的，说是让我们联系辽国的客商，他们会按市价收购……”
“神秘客人？他叫什么名字？长什么样子？现在何处？”林萧一连串问题抛出。
钱管事哭丧着脸：“大人，那位客人行事极为隐秘，每次都是蒙面而来，小人……小人实在不知其身份相貌。
至于现在何处，小人更是无从知晓啊！”
“一问三不知？”林萧冷笑一声，猛地一拍惊堂木，“啪！”
钱管事吓得魂飞魄散，直接跪倒在地：“大人饶命！大人饶命！小人所言句句属实，绝不敢有半句欺瞒！
小人只是个跑腿的，负责接洽和交易，核心的机密，东家也未必全知道啊！那位神秘客人手段通天，我们也不敢多问。”
林萧知道从这个钱管事口中，恐怕也问不出更深层的东西了。这种被人推到明面上的棋子，通常知道的都有限。
他话锋一转，语气稍缓：“你若能提供一些有用的线索，协助本官破案，本官或许可以考虑为你向朝廷求情，从轻发落。
比如，那位神秘客人与你们东家联系的信鸽，可有什么特征？他们之间传递消息，可有什么暗号或者固定的时间和地点？”
钱管事眼中闪过一丝希望，但思索片刻后，还是颓然地摇了摇头：“大人，那些信鸽都是最普通的灰鸽，并无特殊记号。
至于暗号……似乎也只是些寻常的商业术语，小人愚钝，未能察觉。”
林萧见状，也不再多问，挥了挥手：“先带下去，严加看管！”
衙役们立刻将失魂落魄的钱管事押了下去。
接下来被带上来的，便是黑石镇驻军营官王奔。
与钱管事的卑微惶恐不同，王奔虽然被缴了械，脸上也带着几分狼狈，但骨子里那股军痞的悍勇之气还在。
他梗着脖子，一副不服管教的模样。“王奔！你可知罪！”
王奔哼了一声，斜眼看着林萧：“林大人，末将何罪之有？末将奉命驻守黑石镇，维护互市秩序，自问兢兢业业，不敢有丝毫懈怠。
今日之事，不过是些许误会，何来罪责一说？”
他显然还抱着侥幸心理，认为林萧奈何不了他这个手握兵权的本地将领。
林萧尚未开口，一旁的怀庆公主冷斥道：“大胆王奔！人赃并获，你还敢巧言令色！
包庇奸商，阻挠查案，目无朝廷！桩桩件件，哪一件不是死罪？！”
王奔被公主的气势所慑，脖子缩了缩，但依旧嘴硬：“公主殿下，末将只是不识得林大人身份，担心有人冒充官差，扰乱互市。
至于那些粮食……末将也是刚刚才知晓是军粮，若是早知，岂敢……”
“哼，巧舌如簧！王奔，本官再给你一次机会。老实交代，你与这军粮走私案，究竟有何牵连？
是谁指使你为他们提供便利？若肯坦白，或许还能争取宽大处理。若冥顽不灵……”
王奔偷偷瞥了一眼面无表情的魏忠大将军，又看了看怒容满面的怀庆公主。
他心中那点底气，开始一点点瓦解。
公主亲临，大理寺寺正主审，连魏大将军都只能在一旁“配合”，这案子显然是捅破天了。若是自己再死扛下去，恐怕真的性命难保。
“我……”王奔的气焰终于消了下去，声音也低了不少，“末将是有不对之处。”
他迟疑了一下：“黑石镇鱼龙混杂，各路商队来往，难免有些见不得光的交易。
末将也是一时糊涂，收了他们一些……一些‘孝敬’银子，在他们货物进出、查验关防之时，提供了一些小小的‘方便’，仅此而已！
至于这些粮食是军粮，还要卖给辽国，末将是今日才知晓，借我一百个胆子，我也不敢参与通敌叛国啊！”
他将自己的责任推得一干二净，只承认了收受贿赂，为走私提供便利，却绝口不提“通敌”二字。
林萧嘴角勾起一抹讥讽，“王将军，你可知这‘小小的方便’，险些让我大燕数千将士饿肚子，更可能让我大燕边防洞开！这批军粮，总共多少？你又从中得了多少好处？”
王奔额头渗出冷汗，支吾道：“大概有三千石……至于好处……也就是逢年过节收些程仪，几百两银子罢了……”
“几百两银子，就让你把军国大事当成儿戏？”林萧声音转厉，“是谁给你送的银子？是谁让你提供这‘小小的方便’？说！”
王奔浑身一颤，猛地抬头看了一眼魏忠，又迅速低下头，眼神中充满了恐惧，声音更是抖得不成样子：“林大人，非是末将不肯说……只是那人势力太大，末将不敢说啊！说了末将全家老小都要没命的！”
林萧心中一动。看来，这王奔背后，果然还有更大的鱼。
能让一个边镇营官如此惧怕，连魏忠和公主在此都不敢指认，其身份和能量，恐怕非同小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