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一战,是他们浴血重生的一战,他们不怕死亡,还有什么能阻挡他们打赢战争的决心呢?他们深知,妥协和退让并不能换来和平,也不能拿到自己想要的,还会失去自己现在拥有的。以死相拼,血战到底才是军人的正道,现在也不需要华而不实的口号,只需要脚踏实地,正面硬刚。禁卫军也有切实的理由和使命,必须坚持,寸步不让。每一名战士都心神如铁,战意如浪。
小张雷的狙击镜里再次出现一名侥幸活下来的日军士兵,身体灵活地飞进一处由尸体堆成的掩体后面,他并没有放在心上,他把枪口随意地指向了另一名奔跑中的日军士兵,抠动扳机,那名日军不甘地倒下了。
小张雷的目光只是扫了一眼那个尸体掩体,然后再次扣动扳机,击毙了另一名奔跑中的日军。
禁卫军临时防线的后方,用火堆给土地解冻,然后挖出深坑,再埋上高爆炸药,一声巨响之后,一个被炸开的深坑出现。在弹坑侧面继续挖坑,继续埋设炸药,继续引爆,继续挖坑,埋炸药,引爆,如此反复。从下午三时,到夜里十时,三条纵横交错曲折蜿蜒的堑壕建设完成。
阻击的禁卫军战士全部退入堑壕,用更安全,更轻松,更稳定的姿势射击。
轻机枪手成野已经不记得换过多少次枪管了,这还是在冰天雪地极度低温的情况下。他觉得自己不是在打仗,而是在屠杀,他的射界里,冲锋的日军被数颗子弹穿透身体时浑身颤抖的样子,头部同时被数颗子弹击中,像西瓜一样炸开,虽然照明弹的光芒并不强烈,看的并不十分清楚,但是那些画面,依然让他自动脑补了全部。
步枪手大张雷的肩头早就麻木了,扣动扳机的手指也变得僵硬了,他也不记得自己射出了多少颗子弹,总之后方先后六次送弹药上来,此时自己身上的弹药再次所剩不多。
“我快没子弹了。”大张雷大喊。
“别喊了,大家都不多了。”精确射手小张雷吼道。
小张雷的吼声刚过,两箱子弹摔在两人中间,后勤的人扔下一句:“现在够了吧!”
大张雷和小张雷对视一眼,异口同声:“够了,够了。”两个人又可以放心射击了。
“这些日本人疯了吗?他们不知道这样冲下去会死吗?”大张雷咬牙切齿的说道。
“对他们来说,他们不是死去了,他们是去见天照大神了。”小张雷解释道。
“在人性的悲欢离合中,他这是死了,但在大自然的轮回里,他只是在回归大地,从哪里长出来,再回到哪里去。”轻机枪手成野插话道。
“成大诗人,我们不想和你说话,受不了你这秀才特有的酸儒味儿,太呛了。”大张雷和小张雷异口同声地说道。
“死了就是死了,还扯到悲欢离合,扯到轮回上去了,和你趴在同一片战壕里,是我们俩的过错。”小张雷又补充说道。
“敌人上来了,都给我闭嘴,这是在打仗。”班长石真忍不住呵斥道。说完,又用手里的fA-26轻机枪打出了一个短点射。
成野又换上一根在雪地里冷却好的机管,拉了一下枪机,继续他的短点射。他喜欢机枪,喜欢这种可以使用200发供弹链或者75发弹鼓的机枪。可以持续输出,不停的输出,这种感觉真好。
射界里的日军不停的倒在他的枪口下,却没有一名日军停下,他们不停的向前冲,不停的倒下。成野开始怀疑,日军是不是吃错了什么,是什么让日军不停的冲锋?他觉得自己不是在射击,是在屠杀。在照明弹的光芒照耀下,他可以清楚地看到日军的鲜血染红了雪地,为什么,一种从未有过的恐惧在心底萌芽。
与成野相反,精确射手小张雷却十分享受决定人生死的感觉,他觉得自己的枪法越来越好,已经二十七次射中日军眉心处的方寸之地。他能感觉到自己将心跳和呼吸和射击运用得越来越精妙。此时此刻的小张雷,不是在战斗,是在练习射击,实弹射击,打真人靶。他仔细品味着每一次射击,仔细感受着风速的变化,等这场仗打完,他一定要参加特种兵的选拔。
班长石真的内心却充满焦虑,眼前的日军实在是太多了,自己这个班,现在还能战斗的仅剩下六人,其他的班呢?如此的低温,很多人冻伤,距离天亮还有几个小时,不知道还有多少人能坚持。
在14、15师的联合指挥部里,大校师长柯进忠一脸凝重地看着韦成师长,以及副师长、政委、参谋长、参谋们,咬牙说道:“再有几个小时天就亮了,这一夜我们就要扛过去了。关键是明天……”
“是啊!奉天就这么大,这真的是在螺蛳壳里做道场。”韦成轻叹。
15师参谋长南锋试探着说道:“奉天就在这里,我们带不走,日本人也搬不走,我们为什么要纠结于一城一地呢?”
嗯?众人同时把目光聚焦到南锋身上,柯进忠催促道:“说下去。”
“我是这样想的!”得到鼓励后,南锋继续解释:“天亮后,日本人肯定会有更大的动作,因为他们人多,还在奉天外围,有更大的动作空间,他们有足够的兵力,运动到奉天的另一面,展开攻击。而我们相对人少,不能兼顾到奉天的各个方向。”
“所以……”南锋故意停顿了一下,然后直接下结论:“我们反击,一直向前,让日军误判我们意图突破他们的正面,那里有日军第一军和第五军的指挥部,在他们分兵包围的同时,也为我们突破正面创造了机会。”
“首先,我们无法突破日军的正面,其次,日军也不会误判我们的意图。”14师的副师长毛文凯直接说道。
14师参谋长景臣,提问:“如果让分兵的日军得手,城里的几百吨黄金怎么办?”
“不是有四支特种部队在城里吗?再派一个团配合他们打巷战,拖延日军。”南锋直接回答:“只要我们这边打疼了日军,当第一军和第五军的指挥部危机的时候,就是他们选择要奉天,还是保指挥部的时候。”
“攻其必救”韦成帮南锋总结。
“先坚持两天看看。”柯进忠没有直接否定南锋的想法:“穷则思变,你打你的,我打我的,但不等于让出阵地,奉天的黄金不容有失,我的确是来收复奉天的,但也是为黄金而来。”
没有统一指挥的弊端出现了,意见不统一,无法抉择。军事民主有了,快速决策没有了。
红楼偏偏就没有任命总指挥,打仗只能商量着来,不能一意孤行。
没有人知道,戈辉和宁远是怎样考虑的。
“我去前沿阵地看看,今天伤亡有点大,有很多人冻伤。”14师参谋长景臣说完走出了指挥部,意见不统一,多说无益。
景臣带着一支警卫排摸向前沿阵地,不到前沿阵地亲眼看看,他心里没底。14师成立时间尚短,第一次直面日俄战场上走出来的百战之师,他是真的怕了,怕战士们顶不住。
景臣先到14师68团指挥部,团长蒋友能立即上前敬礼:“参谋长,您怎么来了?您放心,我们顶得住。”
“不亲眼到阵地上看看,我不放心。”景臣一边回礼,一边说道。
“上阵地?”蒋友能听后,脑袋摇得跟拨浪鼓似的:“不行,不行,绝对不行,太危险了。”
“我不是来征求你的意见的。”景臣说道:“就是先在你这里看看,然后上前沿阵地。”
“参谋长,您别为难我们,万一……”蒋友能还是不同意。
“如果有万一,那也是我命该如此。”景臣扫了一眼蒋友能的指挥部:“你的副团长、政委、参谋呢?”
“都上阵地了。”蒋友能神情一黯,低声回答。
景臣抬手拍了拍蒋友能的肩膀:“你在这里继续指挥,我到前沿阵地看看。”说完,转身走出了68团的指挥部。
景臣带着警卫排,沿着曲折的交通壕,很快来到前沿阵地上。他直接趴在一名禁卫军战士身侧,目光看向正在向这里冲锋的日军,不断的倒下,却没有人回头。阵地前的100米,几乎是一个死地,没有人能冲进100米。
景臣把身体缩进战壕,扭问身旁的战士:“怎么样?能顶住着吗?”
专注于射击的小张雷先完成了一次正中日军眉心的射击,然后也缩进战壕回答景臣的问话:“只要老天冻不死我,我能坚持到春暖花开。”说完,又探出脑袋观察,接着又一次扣下了扳机,又是一个眉心中弹,这已经是他第六十四次射中眉心了。
景臣未再说话,他也找了一个舒服的姿势,端起带来的fA-1903+,拉动枪栓,瞄准了正在向这里冲锋的日军,然后抠下扳机,再次抠下扳机,三次抠下扳机,直到打光的十二发子弹。马上再将十二发子弹压入弹仓,拉动枪栓,瞄准射击。他不打算回指挥部了,他就盯在这里。
此时日军依然在冲锋,不顾一切的冲锋,不计伤亡的冲锋,奉天有他们需要的一切,所以必须拿下。
在凌晨三时左右,禁卫军的炮火明显减弱了,具体原因不明,日军判断可能是炮弹不够了。事实并非如此,炮弹充足,不需要节省。为了打这场仗,禁卫军的炮弹厂,一直在不停的生产,一直在不停的补充到各个师中。之所以炮火减弱,是因为炮管过热,不休息不行,顺便想给日军制造弹药不足的假象,此时,估计也到了日军进攻的极限了,就是铁打的身体,也需要休息保养。
日军似乎是看到了曙光,没有大炮的加持,禁卫军就是没牙的老虎。日军加快了冲锋速度,单位面积内的人数陡然增加。
然而,禁卫军的机枪子弹并未减少,依然猛烈 ,似乎有永远打不完的子弹,枪声一直持续到天亮。
1906年1月12日的太阳跳出地平线的时候,日军停止了进攻,他们已经筋疲力尽了,需要短暂的休息,吃东西,以图再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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禁卫军也需要休息,吃东西,大量的伤员也需要撤向后方。将近零下四十度的低温,即便是轻伤,死神也会向他招手,所以伤员必须及时救治。
日军第二军第八师团的师团长近藤一郎中将,握着望远镜的手在微微颤抖,镜头前的禁卫军堑壕,纵横交错,绵延十几公里。
“他们是怎么做到的?一夜之间?”近藤一郎中将难以置信地说道。
参谋长武田信次郎少将也不相信这是一夜之间构建的:“难以置信。”
“大炮,我们需要更大口径,更远射程的大炮。”近藤一郎叹息道。
“会有的,以后会有的。”武田信次郎坚定地说道:“但是,支那人的大炮为什么这么多?”
“奉天,奉天,奉天……”近藤一郎中将怒吼着。
“对面的支那军人数并不多,而我们人数足够多,所以我们不必纠结于正面,我们绕开正面,绕到奉天的另一面……”参谋长武田信次郎建言道。
“他们是分兵,还是,继续坚守现在的阵地……”近藤一郎喃喃道。
“这是支那军不得不选择的,不论怎么选择,都会顾此失彼。”武田信次郎狞笑着说道。
近藤一郎也笑了:“我一会儿就去找奥保巩司令官商量。”
“我们还可以偷袭他们的大炮,没有了大炮,支那人还能顶住帝国军人的冲锋吗?”武田信次郎建议。
近藤一郎中将摇头:“眼前的支那军,不是俄军,眼前的战场也没有那么多迂回的余地,偷袭炮兵阵地,并不现实。”
“江坂特遗队回来了。”武田信次郎低声道:“只回来七人。”
“呐泥?(什么?)”近藤一郎琢磨了一下说道:“把他找来见我。”
江坂任刚刚从第三军司令官乃木希典那里解脱出来,就被人叫到第二军第八师团师团长近藤一郎中将面前。
近藤一郎轻蔑地看了一眼江坂任,然后说道:“江坂君,有个任务给你。”
“额——”江坂任刚要开口拒绝:“其实……”
“你不能拒绝!”近藤一郎直接打断江坂任:“人不够,我可以派给你,你去炸掉禁卫军的炮兵阵地。” 近藤一郎最后强调:“现在就去。”
“其实,乃木司令官让我……”江坂任还是想争取一下,但是又被近藤一郎打断。
“乃木司令官那里我去说,你只需要执行我的命令。”近藤一郎的声音陡然间严厉起来。
“哈依。”江坂任知道自己无法拒绝了,他自己也清楚,接两次的失利,已经让几位司令官非常不满了,无论自己的后台有多硬,都必须有相应的战绩陪衬。
让江坂任十分意外的是,派给他的人居然由小野十四郎中队的军曹中钵仁郎带队。
“中钵君,怎么会是你?”江坂任诧异道。
中钵仁郎叹息道:“我们没能拿下奉天火车站,森田大队长及小野中队长都身负重伤,所以就派我和您一起去。”
“小野君的身体……”江坂任的话又被打断了。
“江坂君,时间紧迫,请你带队立即出发。”第二军第八师团的参谋长武田信次郎少将突然出现在江坂任面前。
“哈依,现在就出发。”江坂任立即回应,然后对中钵仁郎带来的中队,直接下令:“出发。”说完,转身就走。
对江坂任来说,这可能是一个不可能完成的任务,但又是不能不去完成的任务。
目前,江坂特遣队,仅剩下自己和副大队长远藤航少佐、中队长伊东纯也大尉、中队长原川力大尉,小队长南野拓实中尉,分队长古桥亨梧军曹,分队长守田英正军曹,一共七人。加上中钵仁郎又带来一个加强中队,两百四十人。人数还是太少,但是人少目标也小,方便行动。
江坂中钵混合中队,很快进入远处的密林,他们要在树林里绕个大弯,远远地绕开禁卫军的阵地,然后绕到禁卫军的炮兵阵地那里,再择机发起进攻。
他们是这样想的,也是这样行动的。然而,想法是丰满的,现实却是骨感的,雪后的树林里没有一步是容易的,雪中的树林里就更不容易了,漫天飞雪让他们的极大缩短了他们的可视距离,不时需要停下来观察指北针,决不能走失了方向。
三个小时后,他们终于走出了树林,道理上应该绕过了禁卫军的临时防线,因为他们为此走出了一个巨大的C形路线,路上的辛苦简直无法用语言形容。
禁卫军的火炮阵地并不难寻找,虽然不能百分之一百的确定,但是猜个十之八九是肯定的。毕竟打了这么久,奉天郊外也就那么大地方,适合放大炮的地方,也就那么两三块,远了可能会火炮支援不到位,近了,又可能会被对方火炮覆盖,所以,不难寻找。
江坂中钵混合中队,历尽艰辛终于听到了隆隆炮声,到那里还需要翻过一处小山坡。
中钵仁郎正了正戴在头上的帽子,牛喘着粗气说道:“终于找到了,无论如何都要把支那军的炮兵阵地炸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