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当他转头看向徐云帆时,却见徒弟神色沉静如渊,见詹岩满是狐疑看过来,他咧嘴一笑,脊骨间隐有金玉交鸣之声流转。
正是洗髓境特有的“玉骨鸣铮”气象,做不得假。
更令他心惊的是,徐云帆周身毛孔开合间,竟有丝丝汞浆状的血气自发蒸腾,隐如蛟动,只有将《千钧撼岳锤法》修至圆满方才具有如此的征兆!
“师父,在小天地秘境中,我得了些机缘,让我连破两关,直入洗髓。”
一旁的毕渊闻言,微微颔首道:“小天地秘境中虽然妖魔遍地,但也不乏有天材地宝在其中孕育,两千载以来天地灵气虽散去,但秘境内终究是存续了些,这么多年下来,应当是有不少天材地宝可供采摘。”
詹岩望着眼前这个曾亲手教导的徒弟,心中翻涌起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
他凝视着徐云帆脊骨间流转的金玉之声,耳畔仿佛回荡着千钧锤法圆满时山岳倾轧的轰鸣。
那蒸腾如汞浆的血气,是千钧撼岳锤法圆满后方能记载的“蛟髓化形”之象。
就算神兵岭被人砸塌,神兵岭传承依旧存续,到现在三百年来,他这一脉却是无人再以千钧撼岳锤法能触及这一境界。
“好……好!”
詹岩喉头滚动,粗糙的手掌无意识攥紧了茶盏。
他想起徐云帆初入铸兵堂时,连外三合都还差得远。
如今那单薄少年竟已成就洗髓境,更将千钧撼岳锤法推至数百年都无人能进的圆满境。
胸腔里涌动的热流让他声音发颤:“天工洞铸兵堂……总算出了位能扛起祖师牌位的传人!”
茶盏在掌心裂开细纹,混着茶香的血腥气弥漫开来,他却浑然不觉。
毕渊见状长身而起,玄色道袍无风自动。
这位九境练气的大宗师竟对着詹岩深深躬身,玉冠垂下的流苏几乎触及地面:“詹大师,如今神兵岭已去,徐小友的千钧撼岳锤法修无可修,天工洞门主洪百川所修之法乃门主一脉,不假他人。”
他直起身,眸光灼灼地盯着詹岩。
“清微山愿以‘玄天阁’次席之位虚席以待。徐小友不必改换门庭,一人双师门,如此,不知詹大师可同意”
他指尖轻划,从怀中顺势摄拿出一本经籍,正是《金关玉锁十二决》。
“此诀可助他将蛟髓血气炼为玉液,有我道宗各类珍宝秘药辅佐,三年内必然洗髓圆满,直入练脏!”
詹岩神情动容。
他太清楚这意味着什么,神兵岭鼎盛时期,也不过靠着半部《熔兵锻骨经》培养出三位练脏境长老,至今无人能达到开派祖师欧冶子的高度。
如今道宗竟愿拿出镇派绝学,甚至没有任何要求,只为结交,为一个名分便毫不犹豫地拿出道宗真传绝学。
“毕宗主,好大的气魄!”
詹岩目光扫过徒弟腰间隐隐发烫的龙鳞甲,他突然明白为何连毕渊这等人物都要折节下交。
能降服八阶神兵,能在满是妖魔的小天地秘境内走一遭,非但无事反而夺得机缘直入洗髓境。
以道门视角,自然笃定徐云帆乃身怀大气运之人。
“宗主可知……”
虽然毕渊说得情深切意,满是诚恳,但把自己爱徒割舍出去一半,詹岩心中总归是有些觉得失落。他嗓音沙哑得像生锈的铁砧相磨,“千钧撼岳锤法修到圆满后,本该衔接神兵岭的《八荒熔炉功》”
他枯瘦的手指向殿外云海,“若那七十二座锻兵台还在,何须……”
未尽之言化作一声长叹,吹得一旁铜盏上的火苗不断飘动。
徐云帆忽然踏前半步。
他神色诚恳道:“师父倒不必如此纠结,若不愿便不需强求,徒儿不会有丝毫怨言!”
老实说,他身怀多门绝学,入不入道宗都是无妨,待得将易经洗髓功修至圆满后,亦有剑阁的空明洗剑术锤炼脏腑。
詹岩脸上露出一丝笑容,旋即微微摇头道:“天工洞池子太小,你能被道宗收徒于天工洞是天大的好事,于你,于我,于天工洞,乃是好事。此事,为师便替你做主,答应了!”
一人双师门,任谁都挑不出理来。
一旁的毕渊脸上也忍不住露出笑容,越看徐云帆越顺眼,如此尊师重道,哪个能不喜欢,能收这么一位弟子,就算天魔难挡,也总归能让道宗顺利传承下去,往后再图谋。
徐云帆并没有拒绝,此事自然如詹岩所说,对天工洞,对他,对师父詹岩都是一个天大的好事情。
道宗历史最为悠久,虽经历数次传承断绝危机,可至如今依旧屹立不倒,自然还有自己的底蕴。
能在道宗修行,能真个学到当今天下武学极致之理,可真正摸到武道之极致。
他不能耽误徐云帆的前路。
此刻他看着徒弟眼中的坚定,缓缓点头。
茶汤映出他微微发红的眼眶,倒像是把三百年的遗憾都煮进了这盏茶里。
詹岩抬头看向毕渊,浑浊的眼底闪过一丝释然的笑意,嗓音沙哑如铁砂相磨:“毕宗主还不收徒”
话音落下,毕渊满是喜意,眸光精芒大盛,青铜殿内三十六盏长明灯忽地齐齐暴涨,将知客殿正前方的画壁祖师像照耀得纤毫毕现。
“善!”
迎着重新坐下主座,一双眼睛直勾勾盯着他看个不停。
徐云帆会意,自然不会拿腔作调,他撩起衣摆跪地。
三叩首的力道震得梁柱间悬挂的青铜编钟自发鸣响,最后一拜时,脊骨爆发的金玉之声竟,将整个知客殿都磕得微微一震。
他真心实意,毕渊自然知晓。
毕渊抚掌大笑,袖中飞出本玉册落在徐云帆膝前:“此乃金关玉锁十二关前九卷,正合你洗髓境修炼。”
“多谢师父赐法!”
徐云帆接过,再次磕头跪拜。
礼毕后,徐云帆却突然转向詹岩。
他取过桌上茶壶,掌心血气劲力微微发力间,壶中略微凉的茶水迅速滚沸。
当那盏映着师徒二人倒影的茶递到詹岩面前。
“师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