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0章 羞辱

朵妲儿见江念不语,更进一步,又道:“你若真聪明,就该认清你我二人高低之别,可你却选择站在我的对立面。”

说罢,撇过头,看向殿内正同肖妃往外行来的朵氏。

“你看,我这个阿姐可比你聪明多了,知道该依傍谁,如今老实服帖得跟绵羊似的,江姐姐,你也该学一学,识时务者方为俊杰。”

这话音没有刻意压低,朵氏自然听见了,她行来的步子顿了顿,最后快速出了西殿,在她身后的肖妃经过江念时,稍稍颔首,也离去了。

江念看向朵妲儿,微笑道:“妲儿妹妹的意思我仍有些不明,不如直接明说。”

“我兄长已赴往东境,不久那边就会传来消息,届时,并肩于大王身侧的便是我,江姐姐,你不会不清楚,何不把眼光放远一些,你今日也看见了,连太后她老人家亦对我容情。”

江念听着,问了一句:“我知你不会无缘无故对我讲这些,所以妲儿妹妹想让我做什么?”

朵妲儿就喜欢同聪明人说话,一点就透,走到江念身侧,说道:“江姐姐不如替我在大王面前美言几句,你的话,他应是听的,这样对大王来说,也是好事,对不对?”

江念听后,先是一呆,接着以帕掩嘴儿咯咯笑起来。

“你笑什么?”朵妲儿往后退了几步,望向江念的脸。

江念缓缓收笑,摇了摇头,说道:“朵妲儿,你自以为聪明,步步为营,把人心算计得明明白白,叫我说,你还不如东殿大妃,起码她敢爱敢恨,你呢,只怕连你自己都识不清自己。”

江念隔空指向朵妲儿的心,如同朵妲儿当初在树下羞辱朵氏一般,那个时候,朵妲儿点着额穴讥讽朵氏脑子不行。

而今立于她对面的江念,隔空指着朵妲儿的心,轻缓缓地说了一句:“朵妲儿,你这里……是空的……”

有情也好,无情也罢,每个人活法不一样,是非莫辨,可让江念看不过眼的是朵妲儿为了自身目的,理所当然地凌驾于他人之上,

明的不行,又来阴的,还要给她这种自私之尤的行为冠冕,也就是说,只要是她想要的,所有人都需给她让道。

朵妲儿的面色彻底冷下来,江念的每句话都惹她不快,尤其是她说的那句,她不如朵氏。

朵妲儿在江念面上睃了一眼,冷笑道:“记住你今日的作态,看你能得意到几时。”

说罢,转身离开。

江念看着朵妲儿离开的背影,心头掠过一片阴影,她没有退路了,如果朵妲儿坐上大妃之位,她不会有好下场。

呼延吉再护她,也有照看不到的时候,而她也不想拖累他,事事依托他。

至此,东境那边的形势已不仅仅是两国之间的较量,她需助呼延吉赢下这一场东境之争,不论是对朵家,还是对梁室。

祥云殿内室,案几上的兽炉冉冉升起紫色的细烟,呼延吉坐于高氏身侧。

“我知道大王胸有丘壑,只是眼下宜施恩于朵家,大王春秋鼎盛,日子还长,想要归拢王权不在朝夕,清后账的日子还怕没有?届时朵氏一族之存废只在你手掌翻覆间。”

高氏说罢,见自己这位小儿子默然不语,又道,“你若顾虑梁妃,大可不必,她从前也是世家贵女,在她们大梁,男子不也三妻四妾?何况,她如今并非妾位,而是你的妻室,我见她也算懂事,这点世情她懂得,不会不体谅于你。”

“你娶朵妲儿,不过是缓兵之计。”高氏停了一会儿,说道,“话再说回来,梁妃异族人的身份摆在那里,你总归需要一个纯正的夷越血脉承袭手中基业……”

呼延吉见她又扯到子嗣一事上,忙把话截断:“母后安心,儿子会想办法对付朵家,朵妲儿还得母后替我将她留于王庭,先稳住朵家,待此次东境事了,有些规矩得变一变了。”

高氏点头说道:“你也得做做样子,把她这么冷着也不像样。”

“是,儿子明了。”呼延吉说道。

……

江念回到西殿,秋月替她宽衣,换上常服,然后出了寝屋,到外间。

“把阿星叫来。”江念说道。

秋应声去了,不一会儿,阿星随了来。

江念也不绕弯子,直说道:“出了这个事情,西殿你不能再待了,我叫木雅给你在王庭另安排一个去处。”

阿星猛地抬起头,双手在衣袖下紧紧攥起,说道:“梁妃殿下这是撵我?”

江念看了她一瞬,见她两眼不服气地瞪着,没有一点知悔认错的态度,遂说道:“你觉着出了这次事情,你还能待在西殿?”

“为何不能待在西殿,这次的事情不能全赖我。”阿星说道。

秋月听不过,气嗔道:“你怎么同主子说话,刚才在祥云殿,若非主子替你担责,你焉能安然站在这里。”

阿星和秋月本就不对付,这会儿也不遮掩,说道:“你少来,就你会来事,会奉上,主子就是听信了你这小人的话,才冷落了我,大家都是一样,怎么就独独留你在身边,打发我去照顾闪电?”

“你……”

江念一抬手,打断争论:“秋月,你让她说。”然后看向阿星,“无妨,今儿你有什么说什么,把心里话说出来。”

阿星扬起下巴,说道:“这次的事情不全是我的错。”

江念“嗯”了一声:“那你的意思是?”

“明明她们要害的人是你,这才把主意打到金豹身上,我也是被牵累的,所以说这件事不能全赖我,梁妃不说屈着了我,怎的还让我走?就不怕寒了人心?”

江念点了点头,腔调平平:“你的意思是……你被我牵连了?我还得给你一些补偿?”

阿星冷着脸,不说话,这意思就是默认了。

江念当真是凉了心,呼延吉说的对,她这人的毛病就是太过护短。

她总想着阿星虽然没分寸,做事呢爱耍脾气,可到底没出现过大错,也无害人之心,可有句话怎么说来着?升米恩,斗米仇。

她对阿星的宽容,在她看来成了理所当然的事。

当下,江念也不再给她留任何脸面,冷声道:“你话里的意思我明白了,你是受了我的连累,所以我还该安慰你,给你赔不是。”

“怎敢让梁妃给婢子赔不是,只是别将所有的罪责扣到婢子的头上就好。”

江念又是轻轻地一声“嗯”,从桌案上端起茶盏,呷了两口,再放下,启口道:“你是不是忘了自己是什么身份,不打紧,你忘了,我来提醒你。”

说着,声音陡然一冷:“我是主,你是奴,做奴才的,无非两点,其一,听命尽忠,也就是服从和忠诚,可我在你身上看不到一点,其二,护主担责,甚至代主受过,你不仅做不到,遇事反怨主上,那我倒要反问你一句,这尊卑上下,谁主谁奴?!”

阿星怔在当地,面皮涨红,嗫嚅半晌,说不出一句话来。

“是不是我同你曾居于一室,就让你认为可以同我并坐并立?是不是想着凭什么我能当主子,你却不能当主子?”江念一句逼问一句。

这些话阿星从不曾说出口,可江念把她看得明明白白,并且毫不留情地抖搂出来。

“你不过是沾了我的光,再说直白些,你能站在西殿,站在我面前,是我舍给你的,却让你生出高人一等的错觉。”

江念见她咬牙强忍,涨红着脸的模样,只觉得多说一句都是浪费,吩咐木雅:“给她在别处寻个差事。”

阿星一听,两眼滚下泪来,仍然不愿低头认错,只道江念吓唬她。

眼睛往四周一扫,心道,达娃、帕依、木雅还有秋月这些人都在,只要自己硬气一点,决绝一点,便能拿话儿降伏江念,今后在这西殿里,再没人敢瞧不起她,任何事还不是由着她。

“我知道你是嫌弃我了,也不用把我调离西殿,打发到别处,寻个劳什子差事,不如直接把我驱逐王庭,以后眼不见心不烦,岂不更好?!”

你要把我调走,那我就干脆离开王庭,震你一震,总要叫你来求我,给我台阶下。

“离开王庭?”江念定定地看着阿星。

“梁妃既然不留婢子在西殿,不如让婢子离开王庭。”

“你当真?”

阿星冷笑一声:“自然当真。”

江念闭上眼,再次睁开,说道:“木雅,将她领去内侍司,核实身份,备案登记,放归,出王庭。”

一语毕,阿星彻底傻了,放归?出王庭?

待她醒过神来,江念已在宫婢的环护下进了寝殿,她想要跟去,却被宫奴们拦下,驱出殿外。

“木雅,我刚才说的不是真心话,你让我进去见一见梁妃殿下。”阿星说道。

木雅冷着脸,不睬她,给宫奴们睇了眼色,宫奴们将阿星缚住,不让她进入西殿。

“阿星,既然你自己要出王庭,梁妃殿下应了你的要求,你又这么个作态,以为王殿是什么地方,想来就来,想走就走?当成自家菜园子?”木雅面无表情地说道。

“让我见一见梁妃,只要我求她一求,梁妃会心软留下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