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知晚化形时轻易不再让自已的耳朵和尾巴露出来，只有与他日日同寝的谢琮，偶尔还能看到一两回。
到了后来，谢琮也很难见到了。
甚至……连他幼时经常唤的称呼，也改了。
“阿晚，怎么不叫哥哥了？”谢琮问他。
“你是殿下，我不能这么唤你。”路知晚说。
谢琮拧眉，问道：“谁同你说了什么？”
“你弟弟，他说只有他才能管你叫哥哥。”
谢琮有个弟弟不假，但那个弟弟九岁才化形，哪怕开了灵智也呆头呆脑的，谢琮很不喜欢他。没想到那个呆头呆脑的傻子，竟然会跟阿晚说这样的话。
“他放屁，别听他的。”谢琮抱着路知晚，一手在少年脊骨上来回按压，“不想听你唤殿下，还是像以前一样唤我，好不好？”
路知晚犯困，便迷迷糊糊应下了。
但那日之后，他没再像从前那般唤过谢琮哥哥，也没唤殿下，而是改唤了谢琮的名字。
这几年，谢琮越来越忙碌。
路知晚也没闲着，隔三差五带着自已的百妖营去山下历练。
如今他这百妖营已不止有百妖了，而且在他的带领下，众少年妖各个都勇武强悍。他们每次下山历练，并非口头说说，也不是去游山玩水，而是真的会在城镇里走动，捉拿不受管束乱伤人的妖族。
有时候，遇着人族的不平事，也会插手管上一管。
这日，路知晚带着小队途经一处山道，便恰好遇到了抢劫的山匪。山匪抢劫了路过的百姓，又掳走了同行的姑娘，说要带回山上做压寨夫人。
路知晚出手，了结了山匪。
被掳的姑娘骤然得救，心中感激不已，当即就要跪地磕头。
“姑娘不必客气，你生得这般好看，若是给那邋遢山匪做夫人实在委屈。此事换了谁都会看不过眼的，所以你不必感激我。”路知晚不是第一次行侠仗义，说起人话来头头是道。
那姑娘被他如此直白地夸赞，脸都羞红了。
“少侠若是不急着赶路，随我们一道回去吃顿饭再走，否则这一家人的救命之恩，咱们当真是无缘再报了。”那姑娘的父亲开口。
“当真不必。”路知晚推辞。
“这山路还有好长一截，说不定后头还有歹人，少侠就当护送我们一路。”姑娘的母亲说。
路知晚一想也是，便答应了下来。
随行的几个小妖去了一趟山匪的老巢，将剩下的山匪都绑了送到官府，免得他们将来继续害人。路知晚则跟着那家人一路护送，直将他们都送回了家。
送完了人，人家非要留他吃饭，他念及许久没吃过人族的饭食，有些嘴馋，便答应了。反正只是吃顿饭而已，耽误不了多少时辰。
席间一家人对路知晚嘘寒问暖，路知晚毫不设防一一答了。只涉及到妖族身份时，他扯了个谎，说家中在镇上做点小生意，他闲着无事出来散心。
“少侠看着也得十五六岁了吧？可有婚约？”
“没呢。”路知晚埋头吃饭，几乎顾不上答话。
小猫妖今年已经十六岁了，化成人形时身量挺拔英武，长相更是出众。再加上他学了人族那套说话的路子，一开口就会哄人高兴，所以遇见的人族都很喜欢他。
用过了饭，路知晚惦记着要和小妖们集合，便打算告辞。
“少侠若是得空，定要再来。家里院中埋了好酒，开春就能起出来了，届时还望少侠前来赏脸。”姑娘的父亲将路知晚送出了门外。
“一定！”路知晚不饮酒，但他记得谢琮似乎爱喝酒，便想着开春来讨点酒回去给谢琮喝。
“少侠带着些吃食走吧，路上也好分给其他弟兄。”姑娘的母亲装了个食盒，里头放了吃食让他带着。
路知晚并未推辞，但在离开时朝那户人家院里扔了一锭银子，算是饭钱。
他们妖族，可不能占人族的便宜。
路知晚回去后，和众小妖分吃了食盒里的食物。在食盒的最下头，放着一只崭新的荷包，荷包绣了青竹的纹样，看着还挺雅致。
万妖宫。
路知晚从怀里掏出荷包，扔给了谢琮。
“你……”谢琮看到那荷包不由一惊，“这是何意？”
“送给你啊，我看着挺好看的，适合你。”路知晚说。
谢琮一脸狐疑地看着那只荷包，似乎是想从路知晚脸上看出什么端倪，但他观察了半晌，一无所获。
小猫妖这举动似乎没有任何暗示，仅仅就是送他一只荷包而已。“哪儿来的？”谢琮问。
“别人送的。”路知晚随口道。
谢琮面色一变：“谁送你的？”
“人族。”路知晚将今日行侠仗义的事情朝谢琮说了一遍。
“问你有没有婚约，还说埋了好酒等你开春去品酒，又送你荷包……”谢琮毛都快炸了，一把揪住路知晚的手腕道：“你到底知不知道人家是何意？”
路知晚想了想：“感激我啊。”
“荷包是人族定情的东西，这你也敢收？”谢琮将荷包塞回他手里：“还回去。”
小猫妖盯着手里的荷包，一时有些发怔。
“你这是什么表情？你不会知道了这东西是什么，还想留着吧？”谢琮问。
“不是，我在思考。”路知晚想了想：“我思考怎么拒绝人家。”
“那你思考出如何拒绝了？”
“嗯……人妖殊途。”
谢琮听了这话，面色一沉。
“你这意思，若你不是妖，就答应人家了？”
“我没这么说啊，不是你让我还回去的吗？那我总得想个礼貌的由头嘛。”
路知晚一副不甚在意的模样，谢琮却有些焦躁。
“那我问你，若人和妖不殊途，你如何想？”
“那我就想个别的由头呗，比如门不当户不对？人族好像都很讲究这个。”
“算了。”谢琮意识到跟他说不通，索性不再寻根究底，转而道：“往后再下山历练，少和人族的姑娘接触，更不能随意收别人的东西。”
路知晚点了点头，解释道：“我也没和人家怎么接触，就把人救了，又夸了人家好看。”
“你还夸人家好看？”谢琮听了这话眉头又蹙到了一起，“那你跟我说说，有多好看？”
“唔……就挺好看的。”路知晚盯着谢琮看了一会儿，忽然笑道：“不过没你好看。”
谢琮：……
这小猫妖从哪儿学会的油嘴滑舌？
那只荷包，最后是谢琮亲自陪着小猫妖还了回去。至于还回去的理由，自然不可能是人妖殊途。
“娃娃亲是什么意思？”回去的路上，路知晚问谢琮：“你为什么跟他们说，我自幼定了娃娃亲？”
谢琮看了他一眼，并未解释。
路知晚却好奇不已，一直追着他问。
“意思是两个小娃娃成亲？还是说，和小娃娃成亲？”
“娃娃亲就是幼时定下的亲事，两家大人提前商量好的，待孩子长大再成亲。”
幼时定下的亲事？
原来还能这样啊，人族成婚的规矩可真复杂。
“人族还有一种亲事，叫童养媳，你听说过吗？”谢琮看向路知晚。
“童养媳？这又是什么？”路知晚问。
“家里人在孩子幼时便帮他提前挑好媳妇，接到家中让两人一起长大，待孩子成年了再行圆房之礼。”谢琮说。
“幼时接到家中一起长大？”路知晚一脸狐疑地看向谢琮，“这不就是……”
谢琮见他反应过来，也不解释，强压着嘴角大步朝前行去。
路知晚一脸震惊地盯着谢琮的背影，心中巨震！
他不会是……谢琮的童养媳吧？
这么大的事情，怎么爹娘没告诉过他？
而且他是男妖！
哪有找男妖当媳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