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峰县双峰村的遭遇和阳明村一样,都是官员带着赵弘进村,重金聘请村民挖矿。
那个矿洞就在双峰村后山,村里有祖训,除清明祭祖不得擅入后山。
有小部分村民不想违祖训招祸,没有参与矿洞的开采,也因此逃过一劫,老者当时就是带着家人在县城谋生。
起初他们也以为这是违背祖训招来的天灾,直到后来寨主找到他们,他们才知道,这一切都是人为的。
爆炸就是从后山传来的,那边山石本就有隐患,先辈们也是因此才不让他们去后山。
老者把事情经过交待了一遍,连当时处理案子的官员也都一一说了出来。
但是只字未提那位寨主,也没说对方是怎么找到他们的。
关于刺杀,就更不用说了。
小豆芽不死心,仍旧问出了她心里的疑惑。
“我不明白,你们为什么要刺杀皇帝?有这个本事,为何不早一点把赵弘一家杀了,也不至于让他们快活这么多年!”
老者面色一僵。
少年明显想过同样的事,闷闷地抱怨道:
“现在皇帝没死,安王也没死!折腾了那么多年,死了那么多兄弟,什么都没做成!”
老者闻言想打人,却发现手臂都抬不起来。
他喝道:“不准这样说寨主,若不是他,我们这些人早死了!”
说罢,还看了少年一眼,以示警告。
老者也意识到不对劲,这次行刺,他们分批进入汴京城,寨主却一直没有露面。
“也许你们是被人利用了。”小豆芽淡淡道。
心里的想法被人拆穿,老者的脸色瞬间阴沉下来,恶狠狠地瞪了小豆芽一眼。
林知夏知道,问不出东西了。
他们虽然不是训练有素的死士,对那个寨主却是极度的忠诚。
小豆芽见状,向牢房外高喊着渴了。
宋大收到暗号,送水的同时,将那两人又提到了审训室。
林知夏从旁边牢房出来,郑重地对小豆芽拱手:“谢谢。”
小豆芽攥着微微松开的衣领,自嘲一笑。
“反正也没人碰过,试试也不吃亏。”
林知夏有些尴尬地摸了摸鼻子,再抬头,看到小豆芽眼底泛起血丝,那丝笑意也僵在唇角。
她悠悠地问道:“你说安王...真能伏法吗?”
林知夏的手掌重重按在对方颤抖的肩头,青石墙上的火把将两人的影子拉得忽明忽暗。
她看着刑具架上斑驳的血迹,一字一顿道:“天子最在乎皇家颜面,尤其是他自己的。若他知道刺杀是因私矿案,他一定不会放过安王!”
皇帝现在已经认定安王打着他的名号敛财,现在又毁他的名誉,太后寿辰过后,安王绝对活不了。
过道响起铁链声。
江成侧目望去,一名西夏细作被皇城卫拖到潭水边,食肉鲶啃食其身体时,对方一点反应都没有。
似是早就死得透透的了。
芙昕正将银针刺入周世安后颈要穴。
少女鼻尖沁着薄汗,看着排出的血,颜色已趋近正常,她心下一松。
只是连续施针排毒,使得周世安的脸色,看起来比失血过多的周夫人还要苍白。
一盏茶后,周世安终于缓缓睁开眼睛。
他那双浑浊又满是黄垢的眼眶,正对上头顶上的玄铁囚笼的阴森反光。
后颈处又传来熟悉的针扎般的跳痛,仿佛有千万只蚂蚁在啃咬。
他眼睛眨巴两下,看了看四周所处的环境,好一会才确认自己还活着。
眼前站着的,是那人的两个好兄弟——江成和陆启。
刺杀的事他还记得,可是脑中却好似有很多片段在浮现,快速又模糊。
他双手扶住头,慢慢坐起身,想起他射出袖箭时,皇帝惊怒的样子。
可惜,还是没把这昏君杀了。
“落在你们手里,要杀要剐随你们,会有人替我报仇的!”
江成和陆启对视一眼。
“你真的不记得我们了?”
江成将沾满灰尘的木箱推至周世安面前,里面有风车、竹蜻蜓还有鞠球等等小玩意,这些都是他们小时候的宝贝。
铁链声哗啦作响,周世安瞳孔在竹蜻蜓上顿住,脑海里立即浮现出竹蜻蜓在演武场上腾空的画面。
“这些都是你小时候玩过的,还有这个,”江成掳起裤腿,露出脚上的那块烫疤,“这是我们去厨房偷东西吃,你碰倒了油锅,那油溅在我腿上,就留下了这个疤。
你脚上也有,虽然比我这个浅,但我看过了,确实和当年一样。”
周世安拧眉,他张了张嘴,喉咙里涌上的却是一股腥臭味。
“你认错人了,我不是。”
他眸中闪过一抹复杂之色,相似的情景仿佛曾出现在梦中。
底下传来食肉鲶搅动的水声,似在发泄不满,可能是没吃饱,正虎视眈眈地看着上面囚牢里的人。
见周世安还是记不起前事,江成看向芙昕:“可否再施一次针?”
芙昕摇头:“不行,已经很频繁了,若不加以节制,或许你还没问到想知道的事,他就变成傻子了。”
“怎么会这样!”旁边的囚笼里,传来周将军悲愤欲绝的声音。
今天已经是第二天了!
周世安转头看过去,顿时愣在原地。
前几日还精神矍铄笑声爽朗的人,此刻就像个小老头,同那囚笼融为一体,他脸上还有未擦净的血污。
江成敏锐地察觉到周世安眼里闪过一丝不忍。
或许是周将军这一路的贴心照顾,让他久违地感受到了亲情,生了恻隐之心。
江成趁机道:“你知不知道,因为你们的刺杀,现在周家全族几十口,都要被株连,没有人能活得下来!
你母亲双肩受创,待在这种环境,也许都熬不到判决下来。”
周世安想起昏迷前,周夫人让大夫先救他的景象,对方眼里的担忧,是那样真实。
“她不是我母亲,当年他见死不救,活该承受今日的果。”
“可他在皇帝面前,承认了你是他儿子!”
周将军眼中滑落两行清泪。
男子汉流血不流泪,可骨肉重逢却沦为阴谋棋子,让周将军怎能不恨不殇!
周世安望着对方那行清泪,脑海中突然闪过幼时练武的画面。
他在圆柱上扎马步,旁边有人手持戒尺,但凡他松懈一点,那戒尺便呼了过来。
可是同梦中一样,他看不清楚那人的脸,他分不清这是他的记忆,还是梦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