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照前川 作品

185、自开封即将崛起的河南崔氏

    当学堂里的小蒙童们,正在惊喜大口吃肉包的时候。

    给他们送肉包奖励的崔夫子,和老师东莱先生道别。

    而后乘坐马车,赶往开封府城东南隅,状元巷。

    途中,马车路过大相国寺。

    时间虽已临近傍晚,但寺外仍旧能瞧见许多贩卖佛经、香烛的摊贩。

    距离大相国寺和状元巷不远,是开封府学、和贡院。

    状元巷后方,挨着汴河支流。靠近了,隐约还能听到漕船卸货的号子声。

    七月夏日傍晚,霞光满天。

    状元巷中一处三进大宅外。

    老崔氏抱着小孙女崔璎,祖孙二人同款表情,眼巴巴朝着巷子口张望。

    怎地还没到呢!

    莫不是路上出意外啦?

    正当老崔氏胡思乱想的时候,马蹄声由远及近传来。接着,一辆马车出现在巷子里。

    老崔氏和崔璎眼睛齐齐亮起来。

    当时崔岘离家后,小崔璎因为阿兄不告而别,暗自生了好几天的闷气。

    可现在时间过去这么久,她早就忘记啦。

    等马车在宅院外停下,瞧见崔岘拿着两串糖葫芦下了马车。

    崔璎赶忙从祖母怀中挣脱,激动小跑着扑了过去:“阿兄!”

    崔岘顺势弯腰,一把将其揽在怀里,而后笑着把糖葫芦递过去:“阿兄不在家的这段时间,你有没有乖乖听话啊?”

    崔璎迫不及待咬了一口糖葫芦,鼓着嘴巴含糊不清道:“听、听话的!”

    崔岘听完,捏了捏阿妹的笑脸,朝老崔氏笑着打招呼:“祖母。”

    老崔氏‘哎’了一声,上前拉着孙儿的手:“总算是来了。这几天你娘总说,岘哥儿没来,一家子在开封待着,总觉得空落。”

    “如今你来了,咱一家子团聚,这就圆满咯!”

    “走,咱进家门。你爹娘他们,都惦记着你呢。”

    老崔氏说着,拉起岘哥儿的手,风风火火进了家门。

    崔岘听得熨帖又舒心。

    祖母不愧是一家之主,事情办的井井有条。全家集体从南阳,搬到开封,这么快就安顿好了一切。

    因此从下马车的那一刻,他整个人都安定了下来。

    漂泊在外的游子,总是会有三分孤独在的。

    到家后,一颗心都跟着软和了。

    前院。

    几个仆从正在整理花架,瞧见崔岘进来,急忙喜滋滋过来问候:“小少爷回来了!”

    这一嗓子,霎时让整个宅院都活了过来。

    崔仲渊、陈氏,崔伯山、林氏,崔钰、崔璇一大家子人,呼啦啦都围过来嘘寒问暖。

    陈氏看了一眼风尘仆仆的儿子,笑道:“瘦了,但瞧着也越发精神了。”

    崔仲渊则是把崔璎抱过来,说道:“热水早就给你备好了,你快去洗漱,都等着你吃团圆饭呢。”

    “好。”

    崔岘应了一声,先是走过去,跟兄长崔钰默契碰了碰拳。

    而后笑着看向林氏:“这几个月出门在外,不知怎地,总惦记着大伯母炒的腊肉。”

    林氏弯腰直乐:“那还不简单,岘哥儿想吃,大伯母马上去给你做。”

    老崔氏又交代道:“记得再给岘哥儿煮碗面,出门这么久,到家里第一顿饭,就是得吃碗热乎面哩。”

    等崔岘洗漱好,换完衣衫出来。

    天已经黑了。

    宅子里点着灯笼,照的院子里格外亮堂。

    夜空中繁星点点。

    按照老崔氏的意思,一家子把餐桌搬到院子里,桌子上摆满了各种吃食、瓜果。

    最中间位置,是一大盆油汪汪的炒腊肉。

    崔岘走过去坐下,笑眯眯问道:“这盆腊肉是可以吃的吧?确定不是只让闻闻味儿,而后再端回去。”

    饭桌前一家子人都跟着哄笑出声。

    老崔氏闹了个脸红,而后也跟着直乐:“吃吃吃,都吃!哎呦现在想想,自己都觉得好笑。”

    “就那么一块腊肉,真是不值当,不值当啊!”

    崔伯山挠了挠头,赧然道:“提起这个,我跟二弟都一直没敢跟娘你说。”

    “那年,吃完那盆水芹炒腊肉,我跟二弟去考试,从后半夜就开始闹肚子。一直到考场上,还不停往茅房跑。”

    “当时穷啊,肚子里没油水。突然吃顿好的,实在遭不住。”

    崔仲渊跟着连连点头,深表赞同。

    结果却见老崔氏、林氏、陈氏等人表情都有点不自在。

    崔伯山见状愣住了,而后反应过来,试探性问道:“你们那次吃完腊肉,也全都闹肚子了?”

    老崔氏没绷住,第一个‘噗嗤’笑出声。

    林氏、陈氏几人也笑的前仰后合。

    真是绝了。

    这都是些什么事儿啊!

    唯有小崔璎神情疑惑,不知一家人在笑什么。

    夏夜凉风习习。

    崔岘笑眯眯坐在餐桌前,就着腊肉吃面,只觉得格外放松惬意。

    在家里,他不必想着跟皇帝玩心眼,不必想着高台辩经,不必想着东南隐患,不必想着接下来,将会引来多少文坛士林的恶意与霸凌。

    这,便是家的意义啊!

    可惜。

    他想短暂的歇一歇,奈何祖母是个‘工作狂’!

    饭后。

    趁着一家人都在,老崔氏眼神期待的看向崔岘:“岘哥儿,如今祖母把开封的邸报开了起来。镖局也已经初步规划好,马上就能试着开业。”

    “后日,你就要登台辩经了,那咱们还能做点啥生意呢?”

    听到这话,一家人都看向崔岘。

    崔岘笑道:“孙儿刚到开封,还没来得及去市场上看看。等后日登台结束,咱们一起去做个‘市场调研’。”

    老崔氏连连点头:“对对,就该这样!岘哥儿你不是说了吗,得罪了东南那边的人。祖母想着,咱们得早做准备!”

    提起这个。

    崔岘沉默片刻,略显尴尬的说道:“祖母,其实……不止东南。后日辩经结束,怕是满世界都会被孙儿给得罪遍了。”

    啊?

    一家人都被唬了一跳。

    陈氏纳闷道:“就一场辩经而已,怎地会得罪那般多人?”

    崔岘思忖着,用最简单的方式解释道:“因为儿子要做的事情,是修改四书五经等书籍,告诉整个大梁,他们以前读的书是错的,想法是错的,遵循的圣心本源也是错的。”

    整个院子霎时陷入安静。

    如今,崔家人个个都开了蒙,不再是曾经的‘文盲’。

    他们听懂了崔岘即将要做的事情有多可怕。

    但,只是安静片刻。

    陈氏便嘀咕道:“那,那四书五经也不见得全然都是对的。岘哥儿你帮他们指正错误,他们还要针对你,当真不识好歹!”

    崔仲渊默默拍了拍儿子的肩膀,以示支持。

    老崔氏则是试探性问道:“以岘哥儿你的性格,既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必然也早就想好了解决办法,对吧?”

    “有些事情,你想做,那就大胆去做。但你得跟祖母说,祖母要怎么带着咱一家子人帮衬你。”

    崔钰在旁边补充道:“不仅帮衬阿弟,也是帮衬咱们自己。就像当初斗赵志那样,咱们一家子,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是这个道理!

    迎着一家人的目光。

    崔岘道:“阿兄说的对,现在的情况,跟当初斗赵志,没什么两样。只是敌人更加强大了。”

    老崔氏霸气一挥手,十分自信:“那咱家也不是当初的崔家了,咱们也强大了嘞!”

    崔岘点点头,表示赞同。

    在全家人振奋、激动的注视下,他笑的格外绚烂:“辩经台上,打的是学识,是四书五经,是思想本源。”

    “这是一场由我,单方面挑起来的思想变革。”

    “但单纯只变革思想,不发展本身实力,是行不通的。所以,本次斗争,不仅在辩经台上,也在辩经台下。”

    “我还要从衣食住行入手,掀起一场轻工业变革。”

    “不管是吃的、喝的,用的,穿的,市面上一切流通的,都要有咱家的商品。汴河漕运上往来的,是咱家自开封输送到大梁各地的货船。”

    “咱们家,要招工,招成百数千的工人!要修建自己的祠堂,族学!要资助穷苦的士子读书人!要打通各行各业的产业经济链条,要掌握经济话语权。”

    “我,阿兄,父亲,大伯,要继续走科举,去朝堂,掌握政治话语权。”

    “我们要发展成河南崔氏,乃至大梁崔氏,要在思想的火种外面,包裹着最俗气但是最管用的银子!”

    “当然这些还太遥远,我们暂且只定个小目标,等我们发展成为河南崔氏那一日,这开封城,一切反对的叫嚣声,都会自然而然变得礼貌乖巧。”

    “所以——”

    说到这里。

    崔岘看向老崔氏,看向全家每一个人:“就如当年斗赵志那般,咱们家,又要再次打一场硬仗!”

    “只是不同于那次咱们毫无准备,这一次,我们为此准备了五年!”

    “也是时候,让开封,让整个河南,看一看咱们崔氏一族的风采了!”

    夏夜的院子里。

    荧荧灯火下。

    崔岘那张灿然自信的脸,被灯火照映的微微泛红。

    明明他声音不大,但一番话说完,一大家子人都有种热血沸腾起来的感觉。

    河南崔氏!

    以前总是嘴上说,要发展成‘河南崔氏’,可等真正规划着,开始朝着这一步迈进的时候,仍旧觉得激动不已。

    这就是岘哥儿啊!

    他身上有着极强的信念感,和感染力,成为崔家的精神支柱,带着一家人往前冲!

    本来还因为,自南阳搬来开封,背井离乡显得忐忑不安的崔家人,顿时不忐忑了!

    正如当年一家人咬牙拧成一股绳,要斗倒赵志,为崔家搏个锦绣未来那般。

    如今哪怕即将群敌环伺,也抵不住一家人齐心协力、势要发展起来的野心和斗志!

    第二次全家总动员,再次启动!

    老崔氏一拍大腿,激动的脸色发红,但说出来的话,却格外辛辣霸道:“谁敢阻挡崔氏一族发展,老婆子我,第一个不放过他!”

    崔氏,终将崛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