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二狗看着自家萧条的田地,一个汉子,竟忍不住潸然泪下。
京城之外不远,就是大片的田地,往年到了这个时候,正是收获小麦的大好时节。
他们家的地很好,收成也还不错,再加上他操持的极为用心,每年能产十三斗的小麦,一百七八十斤。
很多了,家里面那一天比一天能吃的小子,够他吃个半年了。
但是今年,他们家的田地,颗粒无收。
不止是他们,北京城之外的大片良田,都颗粒无收。
不是因为天灾,而是人祸。
建奴围城之后,北京城周围的粮食,就全部成为建奴的补给了,最开始小麦没长成,青色的小麦就变成了建奴马匹的粮食。
五月,建奴在撤退之前,将这些粮食全都给糟蹋了。
他没有办法,甚至能保全性命,已经算是不错了,要不是夫妻俩还算肯做事,妻子抛头露面卖豆腐,他操持着十几亩的田地,在北京城有了一小格房子,说不定就跟外面这些村落一样,一村一村的被建奴给杀了。
但李二狗,一样觉得日子没什么盼头了。
建奴五月走的,他们能出城种地的时候,已经没有什么东西可种了,失了天时,如今种什么,都不可能长成粮食。
要不是建奴围城的时候,一家子卖力做事,得了四两多银子,他们现在就已经活不下去了。
但也很艰难,粮食已经卖到了一个极为夸张的地步,一石粮食,竟然卖到了接近三两银子的高价。
他们的这些钱,想要买粮食,竟然只能买不到两石!加上老母一家四口,这些粮都坚持不到三个月。
后来叶先生卖平价粮,掺了些沙子,但那又如何?以前最难过的时候,是直接吃土的,观音土,吃了拉不出来,活活憋死。
一点点的沙子,害不了人,但可以让他们一家四口,活得更久更久,可以想想怎么熬过冬天,可以想想明年春耕的事情了。
所以李二狗,对那位叶先生,很感激,以至于每次有人说叶先生的坏话的时候,他都要骂回去,说书先生说这叫仗义执言。
他就要为了叶先生仗义执言。
他看着眼前的田地,踯躅了许久,喃喃道:“要是能够有一种在这个月份可以种,而且能有收获的粮食就好了。”
“收成不好,也不怕的,二狗有一把子力气,不怕吃苦。”
可李二狗知道,这些话不可能实现,他将刚刚冒出头的野草锄干净,看着无事可做的田地,摇了摇头,扛着锄头,朝着京城的方向走去。
媳妇儿卖豆腐的生意也不好,因为豆子太贵,豆腐的价格也不得不高,以至于京城能吃得起豆腐的,都很少了。
日子该怎么过?
想着那个一天吵饿的小子,李二狗就忍不住拍了拍自已的脸,他不明白,怎么想让一家子吃饱,就这么难?
刚走到坊街。邻居赵老五就急忙拉住他,说道:“听说了吗?陛下要找千把个有经验的农户,帮陛下收粮食,管吃!一天还有二十文钱的工钱,我打算去,你呢。”
李二狗眼睛顿时一亮。
管吃?还有工钱?
“老五哥!我去,我去!”
赵老五说道:“那得快点,听说只有两千多亩,分布京城各处,最多的是万岁山,有两百多亩。”
很快,两人就到了报名的地方,户牒上写的清清楚楚,农户,所以两人被录取,没有任何问题。
李二狗和赵老五运气极好,分到了万岁山,第二天卯时,于万岁山外集合。
李二狗高兴的很,包吃,还有铜板可以拿,而且是替陛下做事。
二十个铜板,至少可以给孩子买一个香喷喷的大油饼了。
第二日,李二狗和赵老五早早的就动身,前往万岁山,在万岁山外,已经聚集起了五百来个农户,大多数,两人都不认识。
士卒说了些注意事项,然后带着他们进入万岁山。
原本景色宜人的万岁山,如今变成了一处处的田地,田地里面种植的,是李二狗和赵老五并不认识的东西。
叶片已经发黄,显然是已经到了成熟的时候。
负责监视他们士卒沉声说道:“这些是陛下种植的神粮,藏于土中,你们要做的,就是挖地三尺将他们给刨出来,放在准备好的箩筐里面。”
说罢,那士卒走到地里面,抓紧一颗土豆杆,使劲一拔,直接将土豆连根拔起。
下方一个个浑圆的土豆,出现在所有人的眼前,士卒将上方的土豆一个个摘下,小心翼翼的放在一旁的箩筐里面。
“就像我这样,记住,动作轻些,如果伤了神粮,后果你们无法承受,这些根须之外,可能还有一部分散落在土里面,你们也要小心翻找,确认没有遗漏。”
李二狗和赵老五对视一眼,俱是震惊。
他们二人,都是常年埋在田间地头的农户,对种植方面,可以说是非常有经验。
刚刚这军爷随手一拔,下方那些圆滚滚有些可人的‘神粮’,极多!
就这一颗,起码有一斤‘神粮’!
一行相距二尺,株与株之间相距一尺,那一幕能有多少株?
他们是文盲,不懂术算,但是他们明白,绝对超乎他们的想象。
也就是说,这一亩地的‘神粮’,产量已经超乎了他们的想象!
他们得不到一个具体的数字,但是他们明白,这‘神粮’,了不得!
不过想要得到具体的数字,很简单,将这些地里面的‘神粮’全部取出,就知道了。
李二狗和赵老五,急不可耐的下地干活,刚开始,捧着一个个圆滚滚的土豆,都忍不住双手颤抖,后来才稍微好一些。
李二狗不禁在想,这么大的‘神粮’,吃一两个,应该就可以顶一顿了吧?
不知道味道好不好?
不过这好像不重要,只要能填饱肚子,味道好不好,都是其次。
最关键的,是好不好种?雨水要求多不多?要不要多晒太阳,他们到底娇不娇气?
只是这些疑问,他不敢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