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79章 回汴
果然,虽然邵勋在年前回到了洛阳,但正旦朝会还是由太子在汴梁举行。{·优?品#小?o&说)`网%] a+无#??错.?<内#}\容§$
他留在了金谷园,监督礼部官员操办王衍丧事。
在咨询了太常寺的意见后,邵勋亲自给出了谥号:昭。
又追赠王衍为莒国公,此爵仅及身耳,于是又重新册封嗣子王玄为开国平原郡公,算是这个爵位的第一代,并加封五百户食邑,以示恩宠。
复下诏,夺情起复王玄为光禄寺卿,办完丧事后到职,
太常卿崔遇再度接手了整个丧事。他现在几乎是大梁朝红白事的总负责人,忙得脚不沾地,但说实话也赞下了不少人情一一就连邵勋都承他的情。
正月初三,太子少傅陈有根代表东宫来到金谷园赴丧。
初四,朝廷公卿将相要么亲自前来,要么派嫡系子弟代表,基本都到齐了。
邵勋一直等到正月初七人日,才不再露面,专心在金谷园后宅照料王景风。
父亲去世后,她也病倒了。
王惠风比姐姐理性一些,还撑得住,带着儿女们一起陪伴王景风。
邵勋几乎白天黑夜都留在她身边,不过没得到多少好脸色。
当然他脸皮比较厚,晚上众人不在的时候,他会睡在王景风身旁,悄悄说好话。
「我后悔了。」静谧的夜中,王景风没有半丝睡意,只看着黑沉沉的夜幕,说了句没头没脑的话。
「我不后悔。」邵勋抱住女人,又被她甩开。
「枉我姐妹素与庾文君交好,到头来落得这个下场。」王景风鼻音浓重地说道:「裴灵雁应该也后悔了吧?上了你个大当。」
邵勋沉默不语,女人的思维真是发散。不过他也知道,父亲的去世让王景风方寸大乱,又勾起了心中恨事,所以口不择言。
这个时候不用解释,越解释越麻烦,所以邵勋只是当没听见,沉默以对。
果然,王景风抹了一会眼泪后,又抱住了邵勋。
邵勋回抱住了她。3??看:书??屋<\<小:¥说>?;网??£ _?首|发?.
王景风这两年老得非常快,容颜以令人惊的速度消退,反倒是邵勋没那么夸张,除皮肤粗糙、黑外,连白发都没有,身强体壮,气血旺盛,说四十岁都有人相信。
不过既然招惹过貌美时的王景风,相处了这么多年,又怎么能再嫌弃人家年老色衰呢?
他只是抱住女人,轻轻抚着她的脊背。
两人就这样靠坐在榻上,静静品味着夜中难化的惆帐、幽怨以及哀伤。
「你是不是要走了?」就在邵勋身躯微微一动,想换个姿势的时候,王景风猛然一用力,抓紧了他的手臂,问道。
「不走,不走,在这陪着你呢。」邵勋确实打算回汴梁了,在听到王景风的话后,又立刻改变了主意,安慰道:「不过明日我不能住这了,得换个院落。」
王景风稍稍松开了些。
房间内再度沉默。
许久之后,王景风低泣了起来:「我没父亲了,没母亲了,就连儿子都不在身边。」
「还有我呢。」邵勋轻拍着她的手。
「我想起薰娘了。」王景风突然说道:「她临走前最挂念的便是孩儿。」
「那就让虎头多陪你一些时日。」邵勋说道:「辽东那边,我多发一些资粮、军民帮她打理。他就留在汴梁,陪着你,陪到你满意为止。」
王景风安静了下来。
邵勋又道:「我再给你抓一些鱼来吃。我和童千斤学过的,明天给你做,先从鱼羹做起...」
邵勋絮絮叻吻说了很久,直到王景风在他怀里慢慢入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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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晨的池边,邵勋穿着水靠,在淤泥中行走着。
岸上的木盆中,已经摆放着好几条肥硕的鲤鱼。
马邑公主邵霓坐在旁边,时而看着鱼,时而看着父亲。
过年后,她已然十九岁,按制该选驸马了,但外祖父刚刚过世,今年显然不可能了其实她无所谓,什么时候嫁人都可以,不着急。再者,怕是也很难寻着一个像父亲这般愿意哄女人的驸马了。
「哗啦!」邵勋提着网,一步一,艰难上岸。!看~书·君! ¨已-发\布·最_新~章.节\
鱼儿在网中不甘地挣扎着,似乎有好几条的样子。
邵贞上前,将邵勋拉上了岸,然后接过渔网,将里面的三四条鱼挑抹出来,放入木盆中。
邵勋的嘴唇有些发青,岁月
不饶人啊。
褪去水靠后,他立刻接过亲兵拿来的皮裘,紧紧裹在身上。
「走,去烧火,暖和下。」邵勋朝女儿一招手,说道。
邵霓乖巧地跟在父亲身后,很快来到了厨房内。
「乖女可熟习妇功?」邵勋拿着一把尖刀,熟练的剖腹、刮鳞、去腮,口中问道。
「我会做鱼羹的。」邵霓小声说道。
「将来给驸马做吧。」邵勋笑了笑,道:「让人瞧瞧大梁朝的公主可不是骄纵之人,
什么都会。」
邵霓嗯了一声,然后从父亲手中接过杀好的鱼,在灶台上切下鱼肉片,并小心翼翼地去除鱼刺。
父女俩忙活没多久,邵裕来了。
邵勋看了他一眼,道:「还有最后一条鱼,你来杀。」
邵裕应了一声,接过鱼后,熟练地整治了起来。
「在哪学的?」邵勋问道。
会杀鱼不奇怪,因为没啥技术含量,但杀得如此熟练可就不简单了。
「阿爷你也是知道的,草原牧人对鱼的渴望简直让人惊。」邵裕说道:「闲着没事还要观鱼呢,能抓到鱼吃,简直乐开怀。儿以前时常教他们捕鱼,宇文鲜卑很笨的,和汉地接触少,用网捕鱼的人极少,夏秋用弓箭射鱼,冬日则凿冰钩鱼,不外乎这些手段。」
邵勋点了点头。历史上拓跋鲜卑君主一大乐趣便是在平城附近的湖泊中「观鱼」,为此不惜广设行宫,一边度假巡视,一边观鱼捕鱼。
虎头应是在草原上多次捕鱼杀鱼,故如此熟练,
「辽东都安排好了吗?」邵勋问道。
「安排好了。」
邵勋遂不再多问,儿子大了,没必要再刨根问底。
「你在汴梁多留些时日,陪陪你娘。」邵勋说道。
「好。」邵裕没有犹豫,立刻应了下来。
「你娘这两天有没有·有没有」邵勋犹豫道。
邵裕异地抬起头,然后愣住了。
在他心目中伟岸高大、英明神武的父亲,此时竟然这般犹豫,甚至让他看到了一丝隐藏很深的无助。
父亲也会无助,也会慌乱吗?在这一刻,他仿佛明白了很多。
「阿娘让我别急着走,待春暖花开后再说。」邵裕说道。
「哦,好。」邵勋点了点头,道:「今日为父大显身手,给你们都做一道鱼羹。」
邵裕将杀好的鱼洗了洗,然后来到灶间,交给了妹妹,
邵勋也走了进来,准备调料。
邵裕恍惚地看着这一切,真好啊,一家人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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丈夫、儿女倾力合作的鱼羹鲜美无比,王景风身体也略有好转,吃了不少。
不过吃到最后,又悄悄抹起了眼泪。
王惠风叹了口气,让邵勋到外面转转。
邵勋点了点头,站在金谷园郁郁葱葱的松林边,俯瞰下方。
王衍身后哀荣极重,远近咸来,甚至比庾琛过世那会还要隆重,或许这就是影响力的差别吧。
邵勋信步走着,沿着石砌的台阶慢慢走下。
冬日的金谷园不复春夏那般娇艳,冷清、萧瑟,一如琅琊王氏零落的家势。
台阶两侧的侍卫亲军士卒却抬头挺胸,意气昂扬,宛如再再升起的朝阳。
一升一降,暗合如今天下的变革。
财富、权势、影响力从来不会消失,只会转移,如此而已。
邵勋在山腰上看见了陈有根,他是来辞行的。
「朕不在这一年,东宫如何?」邵勋问道。
「太子谦和,一切萧规曹随。」陈有根答道。
邵勋点了点头,道:「东宫属吏呢?」
「能任事,没好心。」陈有根毫不客气地说道。
邵勋又点了点头,不置可否。
「正月里好好休养。」邵勋拍了拍陈有根的肩膀,道:「没你们这帮老兄弟在,我亦茫然无措。」
「陛下亦需保重。」陈有根抬头看了下邵勋,道:「天下已定,该放下就放下吧。」
邵勋惊异地看了陈有根一眼。
陈有根叹了口气,道:「开国之后,陛下眉日甚一日,反倒没以前打天下时那般爽利了,定有心事。」
「那么明显吗?」邵勋问道。
陈有根不答。
邵勋明白了,自嘲道:「是啊,该放下了,其实我已经在慢慢放过自己了。天下事,
唯在四字,尽力而为。」
见邵勋脸色不似作假,陈有根放下了心,躬身行了一礼后,告退而去。
邵勋转了一圈后,又回
到了饭厅之中。
王景风已经吃完了,见邵勋入内,便吩咐人去厨房取来饭食。
见女人状态好了一些后,邵勋坐到他身侧,道:「好吃么?」
王景风神情复杂地叹了口气。
「明天吃鱼汤。」邵勋说道:「我从东边带了一些海货回来,你还没吃过。」
「你早日回汴梁吧,我这边无事。」王景风说道:「有阿妹,有虎头,有雅人陪着我,够了。」
邵勋没有答应。
他又在金谷园待了好几天,直到王衍灵枢停到地宫之内,准备择日运回琅琊安葬之后,方才回返汴梁,时已贞明四年(337)正月十五。
这一天的汴梁,金吾不禁,百姓欢笑。
开国第十一年的邵梁王朝,已然有了些许太平盛世的气象。
(本卷结束。不出意外的话,本书还剩最后一卷,篇幅应该也没前面那么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