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2章 命悬一线

药炉里的水沸得咕嘟响,苏瑾怡的指甲几乎要掐进掌心。

龙须草的绿汁顺着药碾子的纹路淌进丹炉,腾起的青雾里飘着苦香,却也像根细针,扎得她后颈发紧——密室石壁上的字还在脑子里转:"持玉者即为活棺之锁"。

她盯着丹炉里翻涌的药汁,耳边是吴药师急促的报数声:"第三味,朱砂半钱!"

"等等。"苏瑾怡突然扣住吴药师的手腕。

青年药师手上的药勺顿在半空,沾着朱砂的指尖微微发抖。

她凑近丹炉,鼻尖几乎要碰到腾起的雾气——气味里混着丝若有若无的甜腥,像极了上个月在义庄见到的腐骨。"换磁勺。"她从袖中摸出个乌木匣,"银勺遇毒会发黑,刚才那勺...怕是沾了赤焰盟的焚天火残粉。"

吴药师的喉结动了动,额角的药渍被冷汗晕开一片。

他换了磁勺重新舀朱砂时,金属药碾子"当啷"磕在石案上。

苏瑾怡的目光扫过他发颤的手背,想起三日前在药庐,这青年为了给染病的孩童试药,硬是吞了半颗未成型的丹丸——此刻的慌乱,倒不像装的。

"苏姑娘!"

偏厅传来脚步声,混着环佩轻响。

苏瑾怡刚抬头,就见林夫人掀帘进来。

那妇人穿月白缠枝莲裙,鬓边的珍珠簪子在晨光里晃得人眼晕,可她的指尖却紧紧绞着帕子,指节泛白:"我...我刚听门房说您在制解药,实在是急得坐不住。"她上前两步,袖中飘出沉水香,"前日我去城郊寺庙上香,见山后有处废弃宅院,墙根下全是焦土——您说赤焰盟的焚天火需要硫磺硝石,莫不是..."

苏瑾怡的眉峰微微一挑。

林夫人是沈知县旧友的事,李夫人半月前就告诉过她,可这妇人向来只在茶会上说些家长里短,此刻眼里的急切倒不像是假。

她余光瞥见萧鸣靠在门框上,拇指摩挲着剑柄的玄铁纹路——那是他起疑时的习惯动作。

"林夫人请坐。"苏瑾怡将丹炉的火候调小,"吴药师,你守着药炉,时辰到了就封盖。"青年药师重重点头,手指却悄悄勾住腰间的药囊——那是她前日送他的防迷香囊。

林夫人的马车停在西市巷口。

苏瑾怡掀开车帘时,霉味混着腐草气扑面而来。

宅院的朱漆门匾只剩半块"安"字,断瓦堆里躺着半截烧黑的木牌,隐约能辨"火器局"三字。

她蹲下身,指尖拂过墙根焦土——温度不对,不是自然焚烧,倒像是有人刻意用湿布捂灭火势,只留表层焦痕。

"就在后园。"林夫人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我前日看见有穿青布短打的人往这边搬箱子..."

苏瑾怡突然抬手。

林夫人的话卡在喉咙里。

她闭眼,指尖抵着太阳穴——鉴骨术发动时,头皮像被细针密扎。

地下三尺处有细碎的震动,像是石砖移动的声响;再往下,是硫磺的呛味混着血锈气。"密室。"她睁眼时,林夫人正盯着她腕间的碎玉,目光闪了闪。

"我去探路。"苏瑾怡抽出软剑,剑尖挑起后园的青石板。

果然,第二块石板下露出半指宽的缝隙。

她刚要俯身,身后传来破空声——林夫人的袖中突然弹出三支透骨钉,直取她后心!

苏瑾怡旋身翻滚,软剑"叮"地磕开两支,第三支擦着左肋划过,血珠立刻渗了出来。

林夫人的面容扭曲起来,鬓边的珍珠簪子"啪"地折断,露出里面淬毒的银针:"沈大人说你是块活棺锁,引萧鸣那狼崽子来最好!

只要烧了这密室的焚天火原料,他的兵力就..."

"你引我来,是为了调开萧鸣?"苏瑾怡按住伤口,血透过指缝滴在青石板上,"所以府衙那边..."

"聪明!"林夫人甩出一把柳叶刀,"等钱统领杀了那二皇子,沈大人就能..."

话音未落,软剑的寒光已抵住她咽喉。

苏瑾怡的呼吸急促,额角的汗顺着下巴滴在刀刃上:"沈知县要烧的,根本不是解药,是整个京城的活口。"她反手点了林夫人的哑穴,"但你漏了件事——萧鸣从来不会离我太远。"

地窖的暗门突然被撞开。

钱统领带着十余个黑衣刺客冲进来,为首的举着带棱的狼牙棒,棒尖还滴着血。

苏瑾怡的后背抵上潮湿的石壁,左手摸到腰间的龙须草——那是最后半株解药的药引。

她数了数刺客的位置,右手的软剑在掌心转了个花:"来得正好。"

狼牙棒带着风声砸下时,玄色披风突然卷进视线。

萧鸣的剑鸣如龙吟,精准挑开狼牙棒,反手刺向钱统领的肩窝。

苏瑾怡看见他左肩的衣料已经被血浸透,却仍挡在她身前,剑刃上的血珠溅在她脸上,带着滚烫的温度。

"谁准你乱跑的?"萧鸣的声音发哑,剑势却丝毫不乱,"吴药师说林夫人的马车车辙印沾着城南的红土,而沈知县的暗桩...就在城南。"

钱统领的狼牙棒再次袭来,萧鸣旋身挡在苏瑾怡面前。

刀刃刺穿他右肩的闷响,比任何雷声都刺耳。

苏瑾怡的瞳孔剧烈收缩,软剑几乎要脱手——她看见萧鸣腰间的玉牌在晃动,和她腕间的碎玉隔着衣物,发出极轻的碰撞声。

"走!"萧鸣反手将她推进暗门的地道,"密室的硫磺堆在西南角,用你的软剑挑断引信..."

"要走一起走!"苏瑾怡拽住他染血的衣袖,软剑狠狠刺向钱统领的腿弯。

刺客们的喊杀声混着硫磺燃烧的噼啪声,在地道里炸开。

等最后一个刺客倒在血泊里时,萧鸣的玄色披风已被染成暗红,连眼尾都沾着血。

"你傻啊。"苏瑾怡扯下衣襟给他包扎,指尖触到他发烫的皮肤,"明明知道林夫人有问题..."

"我知道她的马车夫是赤焰盟的。"萧鸣盯着她腕间的碎玉,声音低得像叹息,"可我更知道,你若发现线索,定会冒险。"他突然抓住她的手,体温透过血污渗进来,"我从未想过复国,只想保护你和百姓。"

苏瑾怡的手指微微发颤。

她望着他染血的眉眼,想起密室里"活棺之锁"的字,想起他每次出现时及时的箭,突然觉得眼眶发热。

她低头收紧绷带,声音轻得像落在剑刃上的雪:"下次...别替我挡刀了。"

地道外传来李夫人的喊叫声。

苏瑾怡掀开门帘时,就见那妇人鬓发散乱,攥着张皱巴巴的纸条:"京城里...有人说您制的是毒药,说您和赤焰盟勾结!

方才我路过西市,有个老妇人往您院里扔了块砖头..."

苏瑾怡的手指捏紧纸条。

她望着远处渐起的尘烟,听见萧鸣翻身上马的声音。

风掀起他未愈的伤口,血珠滴在青石板上,像朵开得惨烈的花。

"回京城。"她翻身上马,将解药丹瓶紧紧攥在手心,"我倒要看看,是谁在背后,急着让百姓恨我。"

马蹄声碾碎了满地残阳。

京城的城墙已在视野里浮现,可城门口飘着的白幡,和以往不同的静默,像团阴云,沉甸甸压在两人心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