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华二年,八月初五,织林县县衙。`h/u~l¨i*a!n^b!o′o-k?.^c+o_m-
此时天色渐黑,然而县衙的大堂却是亮如白昼,官兵在两侧各站了一列,俨然是一副已经升堂的架势。
而在大堂的公案后,坐着的正是之前那位监察御史苏择珩——
秋致荀是自己将位置主动让了出去,原本苏择珩还推脱了两次,到第三次时,终是承了下来。
至于秋致荀本人,则是坐在了旁侧的一个太师椅上,因他坐得比苏择珩靠后些许,是以只要苏择珩没有向后瞧他的动作,他便一直都是微微眯着眼睛,眉头也略略皱着,脸上没有半分和善可言。
而那公案前方的空地上,跪着的是康鹭言本人——
一入大堂,苏择珩、秋致荀都坐好,那所谓的孙县尉也寻了地方站定后,苏择珩便要求几人开始了叙述。
康鹭言是个明事理的,就好像前一日在冯府时一样,直接便上前跪了下去,开始了陈情。
以致于后头的乔染秋、叶寻舟和方栩三人一时都不知道,自己是不是也该跪。
乔染秋嘛……肯定是不喜欢动不动就跪别人的。
所以她便干脆未动。
偶尔甚至还会瞪一眼秋致荀。{小±说??宅* ?@免??费d?<阅?.读#~
御史大人都未说什么,秋致荀自然也不敢发作,最后还真就任由余下三人都站着了。
在陈述的时候,也不知是因为相信那位苏择珩的为人,还是因实在避不开,康鹭言倒是没有省略康鹭语参与的部分,和乔染秋他们说了什么,在此便也说了什么。
他从康家和冯亘的恩怨说起,说到他们兄妹二人蛰伏山庄扮鬼吓人,又说到前日晚上被乔染秋三人捉住,最后说到了杀死冯亘的全过程。
当天色已全然暗下之时,康鹭言的陈情也终于结束。
在最后,他又是重重伏下了身去,要将整个上身都贴在地面上似的,向着苏择珩一拜:
“苏大人,秋大人,事情的经过便是如此,我已和盘托出。整个过程中,所有对冯亘造成伤害的行为皆是由我所做,舍妹除去帮我探听消息、弄出过些许脚步声之外,没有协助过任何,便是要追责,我也愿替舍妹抵罪,还望二位大人宅心仁厚,宽恕舍妹,也宽恕其他无辜之人!”
哪知话音刚落下,一旁的秋致荀便冷哼了一声:“无辜之人?你可知另有一人也说自己是凶手、此案与他人无关,我凭何信你这一面之词?还有,你口出狂言说什么我断错你康家命案,那时你不过一黄毛小儿,能有几岁,又能看得清什么?八成便是一厢情愿相信事有蹊跷,又仗着年岁已久死无对证!我警告你,公堂之上莫要胡言乱语!”
乔染秋皱了皱眉头,立刻便想说些什么——
这秋致荀之前便试图插过话,均被苏择珩制止,如今竟还不依不饶、倒打一耙,真真是不要脸!
不过乔染秋还未开口、尚在斟酌如何言说时,苏择珩倒是已微微转回了身去,不疾不徐地道:“秋大人,眼下我们还是先将现在的案子解决吧?这上午来自首的,又是什么人,不如你把人唤过来也说上一说?”
秋致荀一看苏择珩回头望他,立刻堆了个笑,而后便招了招手:“来人,把那女的带上来!”
听到这话,乔染秋不着痕迹地偏头看了看叶寻舟,竟恰巧和叶寻舟对上了目光。¢x¢n*s-p¢7^4¢8,.~c¢o·m/
二人同时皱了皱眉头,什么都未说,只静静等着。
未过多久,就有官兵带上来了个人。
乔染秋和叶寻舟回头一望——
是个生面孔。
不过看那衣着……倒是有些许眼熟。
似乎是冯府的丫鬟。
她看起来和乔染秋差不多大,十七八岁的模样,如今头发有些许散乱,面上全是泪痕,似是刚刚才哭过,衣服也沾了些灰尘,一直缩着脖子,一副胆怯的模样,是被官兵略微推搡着架了进来。
而她一直被带到了乔染秋三人前方、康鹭言旁边的位置,看到眼前这副升堂的模样后,她几乎都没怎么站直,便直接跪了下去。
“你就是上午前来自首、说自己杀了冯亘的人?”苏择珩见状也不耽误,冲着那姑娘便开口道。
姑娘明显未搞清楚状况,犹疑着将周围左右看了看,先是盯着一旁的康鹭言看了一会儿,而后又瞧了瞧坐在后头的秋致荀,最后望着苏择珩思索了许久,才终于明白了什么似的,连连点起了头:“是。”
“你叫什么名字。”
“红花。”
“红花……?”苏择珩闻言后挑了挑眉毛,略微思索了片刻后,才又问,“你与冯老爷是什么关系?”
“女婢是冯府的丫鬟,本在夫人手下做事,是夫人的泡茶丫头。”
“你说你杀了老爷,是如何杀的?”
“我知道老爷若无他事,每日申时前后一定会去藏宝阁清点宝物,直到晚膳时间,是以我提前进入了阁中,躲在屏风后头,趁老爷不备,先用绳子把他勒晕,之后又用阁中方几上的短刀,刺入了他的中腹部。”
“噢……倒是和康小兄弟说得一模一样。”苏择珩摸着胡须点了点头,“你有藏宝阁的钥匙?”
“没有,我是自洪管家那处偷的。”
“原来也是从洪管家那里偷的。”苏择珩又道,“那你是如何偷的?”
“昨日下午未时左右,夫人让洪管家去寻了旁边这位鸦哥儿和他的妹妹小喜鹊过来,交代关于卧岚山庄日后修整的事宜。那时候我给洪管家泡了茶,鸦哥儿说他要端过去,结果却洒在了洪管家身上,而我知道洪管家的钥匙都放在怀中,便主动提出要带他去更衣。洪佩伦和老爷一样,是个好色的,动不动就会揩油,一听我这么说,他当然高兴,便同意了。就在服侍他更衣的时候,我把钥匙偷走了。”红花答道。
“过程差不多,就是人换了。”苏择珩再次评价道,“不过你刚才说,是夫人唤了洪管家,将康小兄弟——也就是鸦哥儿——以及他的妹妹寻了过去,意思是……其实他们兄妹二人见的,是夫人?”
“怎么可能!”一旁的康鹭言此时突然道,“人家可是冯亘的妻子,会屈尊来见我?我自始至终见到的,就只有她的丫鬟而已!”
听到这话,苏择珩却是皱了皱眉头:“康鹭言,公堂之上,我问谁,谁便答,若你未被问到,就当安静听着,你可明白?”
苏择珩的言语突而转作严肃,叫康鹭言吓了一跳,最后他是怔愣着,点了点头。
见状,苏择珩未再管顾康鹭言,而是再度看向了红花,语气也归于平缓:“他说的话,是真的吗?”
那红花似是也因苏择珩而一怵,吞了吞唾沫,缓缓颔首道:“是……他们见的是夫人身边的大丫鬟,白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