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2章 财政的重要性

他指着其中一个"π=3.1416"的符号问道:"咦,这不是圆周率吗?"

"是,殿下!这是数学课本中提到的圆周率。"

杨荣连忙解释,"学生发现用它来计算弧形拱顶的用材量,比传统的周三径一精确得多。"说着又从袖中掏出个小巧的算盘,"不过为保万全,学生还是用传统算学复核了三遍。"

食堂的琉璃窗将阳光折射成七彩光斑,洒在这张摊开的图纸上。

朱雄英注意到,图纸边缘还标注着"水力纺纱机齿轮模数计算"、"新式火炮仰角射表"等小字。

"看来你是真下了苦功。"朱雄英欣慰地点头,"不过孤很好奇,为何不选更能发挥你算学特长的户部?"

杨荣深吸一口气,目光炯炯:

"殿下教导过,大明此时需要的是经世致用之才。户部计算虽繁,终究是纸上数字。"

他指向窗外隐约可见的工地,"而工部的每一笔计算,都会变成实实在在的堤坝、桥梁、水车...学生想亲眼看着自己的算筹,变成利国利民的工程。"

这番话让在座众人都停下筷子。

解缙忍不住击节赞叹:"好一个经世致用!杨小友这番见识,倒让老夫自愧不如!"

王贞仪也连连点头:

"杨学弟说得太对了!就像我设计的那个蒸汽提水机,若没有精确计算气压与容积的关系,根本造不出实用机型。"

朱雄英眼中闪过赞赏之色,他夹起一块红烧肉放到杨荣碗里:"既如此,孤准了。不过..."

目光在三人脸上缓缓扫过,阳光透过琉璃窗,在他深邃的眼眸中投下细碎的金芒。

"工部固然重要,但户部同样关系国本。"他轻轻敲击着桌面,"孤问你们,在你们看来,户部是否只是纸上谈兵,拨弄些数字而已?"

餐桌上顿时安静下来。

杨荣握着算盘的手指微微收紧,王贞仪不自觉地咬住下唇,就连一向健谈的解缙也陷入沉思。远处食堂的嘈杂声仿佛被隔在了另一个世界。

良久,解缙第一个开口:

"回殿下,臣以为户部之责,首在量入为出。"

他整理着思绪,手指无意识地在桌面上画着圈,"譬如去年修筑运河,若非户部精打细算,采用分段承包之法,恐怕要多耗费三十万两白银。"

顿了顿,又补充道,"再如市舶司关税改制后,岁入增加了四成有余..."

杨荣突然抬头,眼中闪过明悟:"原来如此!就像学生验算桥梁用料,户部是在验算整个大明的用料!"

王贞仪也若有所思:"这么说来,蒸汽提水机要想推广,也得先过户部这一关——要计算在多少年内能收回成本..."

朱雄英唇角微扬,却摇了摇头:

"这些确实是户部职责,但还不全面。"他拿起茶壶,缓缓往杯中注水,"你们看,若这茶水是大明财富,户部要做的不仅是计量多少..."

茶水渐渐满溢,朱雄英突然停手:

"何时该止?"又倾斜壶身让茶水流出:"何时该放?"最后将茶水匀入三个空杯:"如何分配?"

三人不约而同地坐直了身子。

"户部真正的精髓,在于调控二字。"

朱雄英的声音沉稳有力,"譬如江南水患,该拨多少赈灾银?多则浪费,少则民乱。”

“又比如边关军饷,何时发?发多少?以何种形式发?这些都关乎国运。"

"前几年,北方三省的收支中,太原府税粮比往年少了三成,表面看是灾荒所致,实则是当地豪强隐匿田产。”

“若非户部新制的鱼鳞图册,这等猫腻如何察觉?"

解缙恍然大悟:"所以殿下推行一条鞭法,是要让税赋..."

"不错。"朱雄英点头,"统一折银征收,既方便百姓,又杜绝了中间盘剥,但这需要户部制定详尽的折算标准——每石米折银几何?每匹绢又当几何?各地物价不同,如何平衡?"

“这又需要户部的人进行预算决算。”

杨荣已经掏出炭笔在纸上疾书,突然抬头问道:

"那预算决算是何意?"

"问得好。"朱雄英眼中闪过赞许,"譬如修建一座桥,工部计算用料,户部则要统筹:今年能拨多少银?分几期拨付?若遇战事需挪用,又当如何调整?"

他指向窗外隐约可见的工地,"你们看到的是一座桥,背后却是整个大明的财政调度。"

王贞仪突然轻呼:

"我明白了!就像我设计发明,不仅要考虑单个零件,更要统筹整个系统的协调运作!"

"正是此理。"朱雄英微笑,"户部就是大明的调节器,丰年储粮,荒年放赈;战事加税,太平减赋。何时该铸新币,何时该回收宝钞...这些决断,差之毫厘,谬以千里。"

解缙已是满脸震撼:"如此说来,户部实乃..."

"经济命脉。"朱雄英接过话头,"所以孤说,工部造的是实物,户部铸的却是国本。”

“二者缺一不可。"他意味深长地看着杨荣,"现在,你还觉得户部只是拨弄数字吗?"

杨荣手中的炭笔"啪"地掉在桌上。年轻的算学生此刻才真正明白,那些枯燥的数字背后,跳动的是整个帝国的脉搏。

猛地站起身,衣袖带翻了面前的茶盏也浑然不觉。

褐色的茶汤在桌面上蜿蜒流淌,浸湿了他方才演算的草稿纸,墨迹渐渐晕染开来。

"殿下!"他双手撑在桌面上,指节因用力而发白,"学生想学这些!求殿下教我!"

朱雄英看着年轻人眼中燃烧的求知欲,不禁莞尔。他伸手将倾倒的茶盏扶正,又从袖中取出素白的手帕,轻轻擦拭着桌上流淌的茶水。

"阿荣啊..."朱雄英慢条斯理地叠好手帕,"治大国如烹小鲜,火候急不得。"

他指了指桌上被茶水晕染的算式,"就像你这道桥梁承重计算,若是贪多求快,结果会如何?"

杨荣低头看着模糊的墨迹,顿时语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