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暗的柴油灯火，在巨大的库房里无声地跳动。_齐,盛!暁/说\徃_ !醉-薪¨蟑,結¨庚·歆/筷`
老孙和李雪的身影被拉得忽长忽短，像一场献给寂静的皮影戏。
李雪怀里的小雅，像一只疲倦的小鸟，终于在摇晃的灯影中沉沉睡去。
只是那张因高烧而泛着不正常潮红的小脸，还有那急促微弱的呼吸，像无数根细密的针，扎在李雪的心上。
老孙提着那根磨尖了的钢筋，轻轻的走到之前张毅蜷缩的金属楼梯底部，身影很快消失在更深一层的黑暗里。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库房里只有柴油灯燃烧时爆出的“噼拉”声，还有小雅的几声咳嗽。
李雪的心悬着。
她害怕老孙一去不回，或者……带回来更坏的消息。
不知过了多久，或许十分钟，或许半个小时，黑暗的楼梯口终于传来了轻微的脚步声。
李雪猛地站起身，握紧了那把冰冷的水果刀，心脏提到了嗓子眼。
是老孙。只有他一个人。
他的脸色在跳动的灯火下显得有些阴沉，眼神里带着一丝说不清的失望和凝重。
“人呢？张毅他……”李雪急切地问。
老孙摇了摇头，声音有些沙哑：“不见了。”
“不见了？”李雪愣住了，“怎么会？他不是腿断了吗？”
“是断了。我下去的时候，地上还有他躺过的痕迹，甚至……还有几滴新鲜的血。”老孙走到柴油灯旁，“但他确实不在了。我顺着他可能爬行的方向找了一段路，也没有发现。那小子……要么是被人救走了，要么……”
他没有说下去，但李雪明白他的意思。要么，是被别的什么东西……拖走了。
这个发现，像一块冰冷的石头，砸进了李雪本就沉甸甸的心里。
一个年轻的生命，就这样无声无息地消失在了这片地下黑暗之中。
是生是死，无人知晓。
这该死的末世！
老孙似乎看出了她的失落和恐惧，走过来，拍了拍她的肩膀。+小`税^C?m·s- ^首`发^“别想太多。现在这世道，能顾好自己和小雅，己经很不容易了。那小子……吉人自有天相吧。”
他话虽这么说，但李雪能感觉到，他心里也不好受。
发现军用储备柜的短暂喜悦，很快就被张毅的失踪和对未来的巨大不确定性冲淡了。
这个巨大的地下库房，虽然暂时提供了一个躲避风雨的壳，但也像一个冰冷的、与世隔绝的囚笼。食物和干净的水，依然是悬在头顶的利剑。小雅的烧，也必须尽快想办法退下去。
“我们……现在怎么办？”李雪茫然地看着老孙，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她习惯了依赖这个沉默寡言却总能在关键时刻给她力量的男人。
老孙没有立刻回答。他走到那张被他展开在地面上的、巨大的宁海市地下管廊和人防工程布防图前，借着柴油灯昏黄的光芒，仔细地研究着。
那张图纸，密密麻麻的线路和标注，像一张巨大的蜘蛛网，也像……一条条通往未知命运的歧路。
他的手指在图纸上缓缓移动，最终停在了一个用红笔圈出的区域——市中心，人民广场地下。
“这里，”老孙的声音低沉而坚定，指着那个红圈，“图纸上显示，这里是宁海市最大的人防指挥中心，级别很高，下面不仅有独立的备用电源和通风系统，还应该……储存着足够支撑一个小型城市运转至少三个月的应急物资。包括药品。”
李雪的心脏猛地一跳。人民广场？那几乎是横穿大半个城区！地面上是什么情况，她们一无所知。而这地下……
“太远了……”李雪喃喃自语，声音里充满了绝望，“而且，这下面……到处都是危险。”
“我知道。”老孙抬起头，看着她，眼神异常凝重，“但这是我们目前唯一的，可能找到真正安全和补给的地方。小雅的烧不能再拖了，我们背包里的食物和水也撑不了几天。与其在这里坐以待毙，不如……赌一把。”
赌一把？用她们母女和小雅的命去赌吗？
李雪看着怀里烧得小脸通红、呼吸急促的女儿，眼泪又忍不住流了下来。+0¨0￠小`税·罔? !耕_辛.蕞,哙/
她想起了以前，在那个还没有被病毒吞噬的宁海，每一个阳光明媚的周末，她都会带着小雅去人民广场放风筝。
广场上人山人海，孩子们的笑声像银铃一样清脆。
小雅最喜欢那个红色的金鱼风筝，每次都拽着线，在草地上疯跑，小辫子甩得老高，阳光洒在她天真无邪的笑脸上……
那样的日子，恍如隔世。
人民广场……曾经是她们母女俩留下无数美好回忆的地方，如今，却可能成为她们在这末日里唯一的生路，或者……最终的坟墓。
“好。”李雪眼神变得异常坚定，“老孙大哥，我们……赌一把！去人民广场！”
老孙看着她，这个在灾难面前一次次被击倒、却又一次次倔强地站起来的年轻母亲，黝黑粗糙的脸上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欣慰的笑容。
他知道，这一路，九死一生。但他心里，却也因为李雪这份不屈的母爱和求生的意志，燃起了一点微弱的火苗。
他自己，也有一个贤惠善良、却因为患癌、最终没能熬过那个冬天的妻子。
他也曾有过一个像小雅这么大的女儿。也是这样聪明、可爱，喜欢缠着他讲故事。如果……如果当年那场该死的车祸没有发生，他的女儿现在，也该像小雅一样，被他捧在手心里呵护着吧……
每次看到小雅，他那颗早己被苦难磨砺得如同顽石的心，总会不由自主地柔软下来。
或许，保护这对母女，是在弥补他心中那份永远无法释怀的遗憾吧。
“我们先沿着这条废弃的雨水排放主干管向东走。”老孙收回思绪，指着图纸上的一条蓝色粗线，语气恢复了之前的冷静和果断。
“这条管道比较宽，也相对较浅，理论上会经过几个大型商业区的地下停车场或者地铁换乘站的废弃层面。我们可以在那些地方寻找机会，看能不能相对安全地返回地面，至少……能观察一下地面上的情况，补充一些物资，或者……找到一辆能开的车！”
“如果地面情况实在太糟糕，”他顿了顿。
“我们就再想办法，通过其他更隐蔽的地下通道，慢慢向人民广场那边渗透！只要能进入那个地下指挥中心，我们就有活下去的希望！”
计划制定完毕。没有过多的犹豫和迟疑。
老孙熄灭了柴油灯，将那张珍贵的图纸和电台仔细收好，背起沉重的工具包。李雪也把小雅用布带紧紧地绑在胸前，背上那个同样沉甸甸的背包，手里紧紧握着那把砍骨刀。
三人再次踏入了无边无际的黑暗。
雨水排放主干管果然比之前的维修通道要宽敞许多，但里面的环境也更加恶劣。
脚下是厚厚的、散发着恶臭的淤泥，深的地方甚至能没过脚踝。
管道壁上湿滑黏腻，布满了各种不知名的菌类和苔藓，偶尔还能看到几只硕大的、变异了的蟑螂或者蜈蚣快速爬过，看得人头皮发麻。
他们只能依靠老孙手里那支光线越来越暗淡的手电筒，深一脚浅一脚地往前挪动。
小雅因为发烧，一首处于半昏睡状态，偶尔被惊醒，会发出一两声虚弱的呜咽。
李雪只能紧紧抱着她，小声地哼着不成调的摇篮曲，试图安抚她。
老孙走在最前面，手里那根磨尖了的钢筋警惕地指向前方。他的经验非常丰富，总能提前预判到一些危险。
比如，有些地方的淤泥下面可能隐藏着深坑或者尖锐的障碍物，他会用钢筋先试探一下，再示意李雪通过。有些地方的通风口或者连接管道，可能会有感染体或者别的什么东西钻出来，他会提前停下脚步，仔细观察，确认安全后再继续。
即使如此，危险还是不期而遇。
在经过一个岔路口时，黑暗中突然窜出几道黑影，发出“嘶嘶”的怪叫，朝着他们猛扑过来！
是变异的老鼠！个头像猫一样大！眼睛在黑暗中闪烁着嗜血的红光！它们的牙齿异常锋利，似乎因为饥饿而变得异常凶残！
“小心！”老孙低吼一声，挥舞着手里的钢筋，准确地将一只扑到最前面的巨鼠砸飞了出去！
另外几只巨鼠己经近在咫尺！其中一只甚至跳起来，咬向了李雪的背包！
李雪吓得尖叫一声，下意识地挥舞着手里的砍骨刀！
混乱中，她感觉刀刃似乎砍中了什么东西，一股温热的液体溅到了她的脸上！
那只咬住她背包的巨鼠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掉在了地上，抽搐了几下，不动了。
老孙也异常勇猛，他手中的钢筋上下翻飞，每一击都准确而致命。
很快，剩下的几只巨鼠也被他一一解决掉。
战斗结束得很快，但李雪的心脏还在狂跳不止。她看着地上那几只死状凄惨的巨鼠，还有自己脸上和刀刃上沾染的、黏糊糊的鼠血，胃里一阵翻腾，差点当场吐出来。
“没事吧？”老孙喘着粗气，走到她身边，关切地问。
李雪摇了摇头，脸色煞白，说不出话来。
她第一次……亲手杀生了。
虽然只是老鼠，但那种感觉……还是让她感到一阵阵后怕和恶心。
“习惯就好了。”老孙拍了拍她的肩膀，语气平静。
“现在这世道，不是你死，就是我亡。你不杀它们，它们就会吃了你。为了活下去，有时候……不得不狠下心。”
李雪默默地点了点头。她知道老孙说的是实话。她必须尽快适应这个残酷的现实。
他们没有时间停留，简单清理了一下战场（主要是把那几只巨鼠的尸体拖到一边，免得引来更多麻烦），然后继续上路。接下来的路程，似乎变得更加艰难和漫长。
他们又遭遇了几次类似的袭击，有变异的蟑螂群，有从污水里钻出来的、长着锋利牙齿的怪鱼，甚至还有几条比手臂还粗的、浑身布满黏液的变异水蛭！
每一次，都是一场惊心动魄的搏斗。老孙的经验和勇猛起到了关键作用，但李雪也在一次次的生死考验中，被迫快速成长起来。
她从最初的恐惧，到后来能强忍着恶心和害怕，挥舞着砍骨刀配合老孙进行防御，甚至……在老孙被一条水蛭缠住手臂无法脱身时，她用刀狠狠地刺进了水蛭的身体，救了老孙一命。
当她看到那条水蛭在剧痛中松开口，掉在地上扭曲挣扎时，她没有感到丝毫的喜悦，只有一种……深入骨髓的疲惫和麻木。
她好像……也开始习惯这种血腥和杀戮了？
这个念头让她感到一阵莫名的恐惧。她还是那个曾经连杀鸡都不敢看的李雪吗？
这个末世，到底把人变成了什么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