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他开始检查自己仅有的装备。
一把从死去的士兵身上捡来的、保养得还算不错的马卡洛夫手枪,只剩下最后五个发子弹。一把锋利的、自制的匕首,是用汽车的弹簧钢板磨出来的。一个小小的急救包,里面只有几片止痛药、一小卷绷带和半瓶碘酒。一个实验级防毒面罩,最后就是那小半瓶水和几块坚硬得像石头的、不知道是什么时候留下的压缩饼干。
这就是他的全部家当了。这点东西,要去闯那个连他自己都不知道现在有多危险的“棱镜”实验室废墟?简首是笑话。
但他必须去。
他小心翼翼地喝了一小口水,润了润干裂的嘴唇。然后把剩下的压缩饼干掰了一小块,塞进嘴里,慢慢咀嚼着。他需要补充体力,哪怕只是一点点。
吃完东西,他站起身,活动了一下因为长时间蜷缩而有些僵硬的西肢,戴上防毒面罩。
他走到地下室那个被碎石半掩埋的出口处,扒开几块松动的石头,小心翼翼地探出头,观察着外面的情况。
天还没完全亮,东方地平线泛着一丝鱼肚白,但天空依旧是铅灰色的。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烟尘和挥之不去的腐臭味。
远处,废弃的检查站建筑像一头沉默的怪兽匍匐在晨曦前的微光里。周围一片死寂,看不到任何活动的迹象。
“棱镜”实验室位于边境线以南大约三十公里的山区里。
那个地方非常偏僻,当年选择在那里建立实验室,就是看中了它的隐蔽性。/嗖′嗖`晓?税·徃\ \已-发+布!罪-鑫,璋,踕·
从这里过去,需要穿过一片被战火和病毒蹂躏过的城镇废墟,还要翻过几座小山。正常情况下,开车也需要一个多小时。
而现在,他只能步行,而且必须避开所有可能存在危险的道路和区域。这趟路程,至少需要一天,甚至更长时间。
他深吸了一口气,冰冷的、带着尘土味的空气灌入肺部。
他最后看了一眼这个给了他短暂庇护的、如同坟墓般的地下室,然后毅然决然地钻了出去。
他必须在天完全亮起来之前,尽可能地远离这片区域。
白天的废墟,有时候比夜晚更危险,因为视线更好,更容易暴露。
他像一道灰色的影子,贴着残垣断壁的阴影,快速而无声地移动着。
他的动作敏捷而警惕,每一个转角,每一片开阔地,他都会仔细观察,确认安全后才快速通过。
这几个月地狱般的逃亡生涯,己经把他从一个穿着白大褂、埋头于数据的科学家,磨练成了一个经验丰富的生存者。
他学会了如何在废墟中寻找水源和食物(虽然往往只是发霉的面包或者变质的罐头),学会了如何辨别不同类型感染体的习性和弱点,更学会了如何躲避那些比感染体更危险的人类掠夺者。
他穿过一片被烧毁的居民区。倒塌的楼房,烧焦的汽车残骸,散落在街道上的各种垃圾和杂物……空气中弥漫着一股令人作呕的焦糊味和尸体腐烂的味道。
他看到几具己经高度腐烂、甚至被啃噬得残缺不全的尸体倒在路边,上面爬满了苍蝇。?白.马`书+院- ?首?发!他目不斜视,快速通过。
在一处十字路口,他看到几个感染体正在漫无目的地游荡。
它们的动作僵硬,眼神空洞,喉咙里发出低沉的嘶吼。这些是最普通的“游荡者”(基础型),只要不主动招惹它们,保持足够的距离,通常不会有太大的危险。他小心翼翼地绕开了它们。
但在经过一个被炸毁的农贸市场时,他遭遇了麻烦。几个速度明显更快、动作更灵敏的“奔跑者”(敏捷型)突然从市场的阴影里冲了出来!它们似乎闻到了他这个活人的气息,发疯似的朝着他扑来!
马丁的心脏猛地一跳,但他并没有慌乱。
他立刻转身,朝着旁边一条堆满垃圾的狭窄小巷冲去!他知道自己跑不过这些东西,必须利用复杂的地形摆脱它们!
巷子里恶臭熏天,地面湿滑。
马丁深一脚浅一脚地往前跑,同时不断地利用巷子里的垃圾桶、废弃家具等障碍物,试图阻碍身后追兵的速度。
一个“奔跑者”速度极快,几乎就要追上他了!它伸出乌黑干枯、指甲锋利的爪子,朝着马丁的后背抓来!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马丁猛地一个侧身翻滚,躲过了致命一击,同时顺势拔出了腰间的自制匕首!
那个“奔跑者”扑了个空,因为速度太快,刹不住脚,踉跄着往前冲了几步。
马丁抓住这个机会,猛地从地上一跃而起,像一头被逼到绝境的野兽,用尽全身力气,将手中的匕首狠狠地捅进了那个“奔跑者”的眼窝!
匕首穿透了眼球,深入大脑!
“嗬——!”那个“奔跑者”发出一声短促而凄厉的嘶吼,身体猛地一僵,然后软绵绵地倒了下去,抽搐了几下,不再动弹。
但另外几个“奔跑者”己经追到了巷口!它们看到了倒下的同伴,似乎被血腥味刺激得更加狂躁,嘶吼着冲了进来!
马丁知道自己不能恋战!他拔出匕首,看也不看地上的尸体,转身继续朝着巷子深处跑去!
这条巷子很长,而且七拐八绕。马丁拼尽全力奔跑着,肺部像着了火一样疼。他能听到身后越来越近的脚步声和嘶吼声。
就在他感觉自己快要被追上的时候,他看到前方不远处,巷子旁边一栋破败的二层小楼,二楼的窗户是开着的,下面正好有一个半塌的雨棚。
他当机立断,猛地冲到楼下,踩着一个翻倒的垃圾桶,用力一蹬,抓住了雨棚的边缘,然后用尽最后一丝力气,翻身爬上了二楼的窗台,钻进了屋内!
几乎就在他钻进去的瞬间,追在最前面的那个“奔跑者”也冲到了楼下,它似乎也想学着马丁的样子往上爬,但它那僵硬的、不协调的肢体显然无法完成这么复杂的动作,只是徒劳地在墙壁上抓挠着,发出愤怒的嘶吼。
马丁不敢停留,他快速扫视了一下这个房间。
似乎是一个被人遗弃很久的卧室,家具上落满了灰尘,地上散落着一些破烂的衣物。
他跑到另一边的窗户,看到窗外是一条相对宽阔一些的街道。
他小心翼翼地打开窗户,观察了一下,确认街道上暂时没有危险,然后毫不犹豫地顺着窗外的排水管,滑了下去。
双脚落地的瞬间,他腿一软,差点摔倒。
他回头看了一眼那栋小楼,巷子里传来的嘶吼声似乎还在持续,但那些怪物暂时被困住了。
他不敢再耽搁,立刻沿着街道,朝着预定方向继续前进。
刚才那场短暂的追逐和搏斗,耗费了他大量的体力,也让他更加深刻地认识到这趟任务的危险性。
这还只是在外围区域,就己经遇到了速度如此之快的“奔跑者”。
越靠近“棱镜”实验室,情况只会更加糟糕。那里会不会有更可怕的变异体?会不会有其他武装人员?
他不知道。他只知道,自己必须前进。为了那个虚无缥缈的“晨曦”,也为了……他自己内心深处那点尚未完全熄灭的、对真相和救赎的渴望。
太阳己经升起来了,但阳光似乎无法穿透笼罩在这片土地上空的阴霾。
马丁的身影,像一个孤独的幽灵,消失在卡斯共和国北部边境这片广袤而死寂的废墟之中。
他的目的地,是那个如同潘多拉魔盒般的“棱镜”实验室。
而他自己,就是那只被派去窥探魔盒秘密、却很可能自身难保的……夜莺。
他抬头看了一眼天空。没有飞鸟,只有铅灰色的云层,低低地压着,像是在为这片土地默哀。
他低下头,握紧了口袋里那把只剩下最后五发子弹的手枪,加快了脚步。
前面,还有更长的路要走。
还有……更多的危险在等待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