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的电子音，通过加密通讯器一字一句地敲打在李强的耳膜上，比凌晨刺骨的寒风更让人心头发冷。,x/l.l¨w.x^.+c~o+m.
“……命令重申：自今日05时起，严格执行《宁海特别状态区作战条令（修订版）》。你部防区边界，即g15高速与东外环交界处以东区域，正式划定为‘火力控制与观察区’，代号‘焦土一号’。
所有地面部队必须在04时30分前撤离至‘一级绝对控制区’界线以内指定集结点。界线将由后续抵达的工兵部队设置硬隔离。
05时后，对‘火力控制与观察区’内侦测到的任何大规模‘不明目标’聚集、或任何试图冲击控制区界线的行为，授权无人机及远程炮火单位……自主清除，无需进一步请示……”
通讯中断了。车厢里只剩下电流的嘶嘶声和李强自己沉重的呼吸声。
撤离？放弃？自主清除？
这些冰冷的术语组合在一起，构成了一道他从未想象过的命令。这己经不是简单的封锁，这是……彻底的放弃和隔绝。
意味着他们防线以外的广阔区域，连同里面可能还存在的无数幸存者，将被彻底抛弃给那些怪物和……炮火。
他抬头看向车窗外。远处，城市的天际线在黑暗中模糊不清，只有几处零星的火光在异常地闪烁，像垂死者眼中最后的光芒。
他不知道那些火光代表着什么，是失火？是交战？还是……别的什么？
他想起了几天前在临时收容点看到的那个疯狂自残的女人，想起了昨天在检查站前被他们乱枪打死的、冲向防线的五个“怪物”。
那些东西的数量，似乎正在以一种恐怖的速度增加。-精?武_晓?税¨网· ·耕￠辛^嶵+全\
也许……高层的这个决定，是唯一的办法？用一道钢铁和火焰铸成的墙，把瘟疫和死亡彻底封锁在墙外，保住墙内核心区域的最后秩序？
但代价呢？代价是墙外那数百万生死未卜的市民。
“连长……”驾驶座上的通讯兵小王回过头，脸色煞白，声音带着明显的颤抖，“这……命令是真的吗？我们真的要……放弃外面的区域？”
李强没有回答，只是用力捏了捏眉心。他能感觉到手下士兵们弥漫开来的不安和困惑。
他们是军人，被教育要保家卫国，保护人民。但现在，他们接到的命令却是……撤退，放弃，甚至可能要对曾经需要保护的人开火。
“命令就是命令。”李强最终开口，声音嘶哑却不容置疑，“所有人听令！立刻整理装备，检查车辆！一排负责断后掩护，二排、三排按预定路线交替后撤！
04时30分前，必须全部撤离至东外环高架桥西侧指定防御阵地！通讯兵，立刻将命令传达至各班排！”
“是！”通讯兵立刻开始操作通讯设备。
车厢里气氛凝重得几乎要滴出水来。士兵们默默地开始收拾东西，检查枪支弹药。没有人说话，只有金属碰撞和摩擦声。
李强能看到他们眼神里的茫然、不解，甚至愤怒，但他不能解释，也无法解释。
他唯一能做的，就是执行命令。
他拿起望远镜，最后看了一眼防线前方那片沉寂的黑暗。
那片即将被他们放弃的土地，仿佛一头沉默的巨兽，潜藏着无尽的未知和危险。
他知道，当太阳升起时，那片区域将不再有任何官方的力量存在，会变成一个真正意义上的、弱肉强食的丛林。-x_i/n^r′c*y_.^c-o¨m′
撤离的过程紧张而有序。车辆引擎低沉地轰鸣着，士兵们动作迅速地拆除临时的路障和警戒标识。
李强乘坐的指挥车行驶在队伍中间。他看着后视镜里，那座曾经是他们坚守了数日的收费站检查点，在昏暗的灯光下越来越远，最终消失在黎明的微光和弥漫的晨雾之中。
他心里空落落的，像是丢失了什么重要的东西。
04时28分，连队准时抵达了东外环高架桥西侧的新防御阵地。这里地势较高，视野开阔，依托着高架桥坚固的桥墩和匝道，构筑了新的工事。
重机枪、自动榴弹发射器被架设在关键位置，黑洞洞的枪口指向东方——那片刚刚被他们划为“焦土”的区域。
天色渐渐亮了起来。一轮惨淡的、缺乏温度的冬日太阳，挣扎着从地平线上升起，将灰蒙蒙的光线投射到这座死气沉沉的城市上空。
李强站在高架桥的边缘，用高倍望远镜观察着桥东那片广阔的区域。
工厂、居民楼、街道、田野……一切都笼罩在一片死寂之中。看不到车辆行驶，也看不到行人走动。只有几缕黑烟从不同的地方袅袅升起，像是在为这座城市举行无声的葬礼。
“报告连长！无人机侦察小组己就位，覆盖‘焦土一号’区域。”通讯兵报告。
“接通无人机画面。”李强命令道。
指挥车内的屏幕亮起，切换到无人机从高空传回的实时画面。画面清晰，但内容却让人触目惊心。
在那些被放弃的街道和小区里，成群结队的“感染者”正在漫无目的地游荡。
少则十几，多则上百。它们动作僵硬，步履蹒跚，像一群失去了灵魂的行尸。
无人机飞过一个大型购物中心广场。广场上聚集了密密麻麻的黑影，粗略估计至少有上千！它们似乎被什么东西吸引，拥挤在一起，发出低沉的嘶吼。
无人机降低高度，镜头拉近。李强看清了那吸引它们的东西——是几辆被掀翻、烧毁的汽车残骸，还有散落在地上的……残缺不全的尸体。那些怪物，正在……进食！
李强的胃里一阵翻腾，差点吐出来。他强迫自己继续看下去。
无人机继续向东飞行，越过一片工业区。在一片空旷的厂区道路上，无人机捕捉到了另一幅画面。
一小股大约二三十人的幸存者，推着简陋的手推车，上面装着他们仅有的家当，正步履蹒跚地试图向西面——也就是李强他们防线的方向——移动。他们看起来疲惫不堪，衣衫褴褛，脸上写满了恐惧和绝望。
而在他们身后不远处，一片黑压压的阴影正在快速逼近——那是一股至少有数百“感染者”组成的尸群！
它们似乎发现了这些移动的“新鲜血肉”，速度明显加快，喉咙里发出兴奋的嘶吼。
幸存者们显然也发现了追兵，他们惊慌失措地扔掉手推车，开始拼命奔跑。但他们的速度怎么可能快过那些不知疲倦的怪物？
距离在迅速缩短。
“连长……”通讯兵的声音带着哭腔，“他们……他们要被追上了！”
李强的心脏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攥住了。他能清楚地看到那些幸存者脸上绝望的表情，听到他们（通过无人机的高灵敏度麦克风）微弱的哭喊声。
他们离“绝对控制区”的界线，其实己经不远了，也许再跑几百米……
但命令是冰冷的。05时己过，那片区域己经是“火力控制与观察区”。
“目标区域坐标xxxx, yyyy，发现大规模感染体聚集，并正在追击平民。”李强听到自己的声音异常嘶哑地响起，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呼叫炮兵指挥中心，请求……火力覆盖。”
车厢里一片死寂。所有人都惊愕地看着李强。
通讯兵的手指悬在键盘上，迟迟没有按下。“连长……可是……那些平民……”
“执行命令！”李强的声音陡然提高，带着一种近乎崩溃的严厉，“这是命令！”
他猛地转过头，不再去看屏幕上那人间惨剧般的画面。
他闭上眼睛，双手紧紧握成了拳头，指甲深深地嵌进了掌心。
几秒钟后，远处的天空中传来了尖锐的、撕裂空气的呼啸声。
紧接着，一连串震耳欲聋的爆炸声在“焦土一号”区域响起！火光冲天，浓烟滚滚！屏幕上的画面剧烈地抖动着，然后信号中断，变成了一片雪花。
李强没有睁开眼睛。
但他能想象得到，在那片被炮火覆盖的土地上，无论是那些追逐的怪物，还是那些奔跑的幸存者，都己经在瞬间化为了焦炭和灰烬。
他感觉自己的胸口像是压上了一块千斤巨石，沉重得让他几乎无法呼吸。
这就是战争。这就是命令。这就是……他们必须付出的代价？
他不知道。他只知道，自己的手上，又多了几条看不见的、却沉重无比的亡魂。
防线守住了。至少，暂时守住了。但这道防线，是用什么换来的？
他睁开眼，望向东方那片被硝烟笼罩的天空。太阳挣扎着想要穿透烟尘，却只投下更加惨淡的光芒。
墙内，墙外。一线之隔，却是生与死的距离。
（等下还有两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