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阳拿筷子又夹了一口豆腐，嚼得慢条斯理，听完后抬眼看了谈子豪一眼，语气里带着几分调侃。-看-书?屋^ !无\错/内/容^
“醉月楼我看着挺好的啊。菜色够味，说书的也热闹。”
“客人一楼二楼都坐满了，连角落都不空。哪儿看出问题来了？”
谈子豪一听这话，苦着脸摇头。
“现在看着是没问题，可再过几天，那就真说不准了。”
“怎么个说不准法？”
沈阳放下筷子，轻轻抿了口茶，似笑非笑地望着他。
“你倒说说看。”
谈子豪叹了口气，挠了挠头发。
“你听我说啊，我这醉月楼原本供应的蔬菜和肉类。”
“是城西胡老三他们家的农庄，还有一家叫张源肉行的，都是签了长期供货契约的。”
“可你猜怎么着，就在前两天，我去结账的时候，胡老三跟我说，他那头突然签了新合作。”
“说得可客气，说是临时供货紧张，叫我体谅。”
“结果我前脚刚走，后脚就听说，他们把菜都供给了一家还没开张的新酒楼。”
沈阳挑眉：“新酒楼？”
“对啊。”谈子豪点头，“就在北巷口那边，名字叫凤来’。”
“我还特地去瞧了瞧，楼修得比醉月楼还气派，听说背后有人出大钱扶持。”
“还没正式开张，就派人满街打听哪个供货的菜新、肉嫩、价低。”
“我原本想稳一稳，结果倒好，胡老三那头走得最快。\如^闻·罔. -已¨发~布!蕞-芯\彰·结^”
“张源肉行那边也说要重新谈价格，还不如以前便宜。”
他说到这儿，脸色又苦了一层。
“现在连买个菜都得让我跑去隔壁县，那菜车一天来一次，价格翻了一成还不新鲜。”
“肉倒罢了，好歹还有点选择。”
“但这菜……你也知道醉月楼的菜色讲究时令鲜香。”
“要是端上来的菜干巴巴，连卖相都没了，这还做什么精致饭？！”
沈阳轻轻点头，没急着说话，反倒指了指桌上的青蒜爆虾仁。
“你这菜，就是今天做的？”
“嗯。”
谈子豪一脸无奈。
“蒜是昨天剩下的，虾仁是我今早托人从西水码头捞的，折腾了一圈，光原料费就比原来多了两成。”
“你说我这开个酒楼，天天忙前忙后不说，连最基本的供货都让人掐着命脉，这买卖还怎么做？”
沈阳将筷子放下，沉吟片刻，终于开口。
“所以说，根子不在你酒楼的生意做得好不好，而在于，你的上游资源被人动了。”
“你们现在是被对方有预谋地抽断了后勤。”
“我猜那凤来楼背后的人，不只是想跟你抢点客人这么简单吧？”
说着，沈阳摩挲着下巴。
“最近似乎怀仁县是多了不少外来客做生意。”
“不瞒你说，我那祥云布庄对面才开了个聚香斋抢生意。”
“对面还真是财大气粗，拼着亏本也要把我给挤走。?萝?拉\小/税~ -首¨发￠”
谈子豪一听沈阳那句“财大气粗”，脸色更黑了几分，咬牙切齿地骂道。
“这是哪儿来的孙子？玩这一手阴招子，别让我知道是谁干的！”
“我要知道了，非带上三五条汉子，给他腿打折不可！”
沈阳一听，笑着摇了摇头，把茶盏推远些，慢条斯理开口。
“你这火气也太大了点。人家下的是商场招，不是胡同揍人招。”
“万一真有什么过硬的后台，你不是搬起石头打自己的脚？”
“做生意嘛，还是要以和为贵。”
“更何况，现在人都没见着，你急成这样也没用。不如咱们先解决眼前的问题。”
他顿了顿，筷子点了点那剩下的小碟菜。
“把菜的事儿想出法子再说。”
谈子豪被他说得一哽，眼珠子转了几圈，像是才想起正事，顿时又是一副痛心疾首模样。
“唉，我就是看着这点菜啊，才犯愁。”
“你说我一酒楼，最讲究的就是这入口第一口，香味、颜色、脆嫩，缺一都不成。”
“可现在光进货都得隔一县，车子颠得菜都软趴趴了。再讲究的手艺，也救不回来。”
他一边说一边比划。
“你说咱客人是冲这醉鸡和春笋豆腐来的，可你连 根新鲜笋都搞不到，我拿啥做？”
沈阳吃完最后一口虾仁，放下筷子，擦了擦手。
“成，别唉声叹气了。走，带我去你后厨看看。你现在还能买着啥菜？”
谈子豪愣了一下，随即一拍大腿，站起身来。
“走走走！我正想让你看看，你不说我都想不起来！”
两人穿过醉月楼二层回廊，绕到后院，一路走过通向厨房的小巷。
阳光照在青石板上，地面还残留着早晨清洗食材时洒出的水痕。
凉风中夹着淡淡的酱油与葱蒜味，混着一丝菜叶的苦气。
“你可别笑我，后厨这几天乱得像个菜摊。”
谈子豪说着，一把拉开了厨房门。
“进来吧，你随便看。”
沈阳踏进后厨，一股混杂的食材味扑面而来。
他扫了一圈，只见炊案上的菜篓里堆着几筐蔬菜，大多色泽发暗，叶子边缘卷起泛黄。
炊事小厮正拿着菜刀切蒜，但那蒜头已经有些发干，切下去不够水润，连刀声都带着乏力。
沈阳走上前去，弯腰挑起一根胡萝卜翻了翻，摇头道：
“这根胡萝卜，你早上买的吗？”
“是啊。”谈子豪指着旁边的菜筐，“你看那几个西红柿，到了的时候皮就已经皱了。”
“胡老三以前送来的是一早地头摘的，水灵得很。”
“现在这些，从隔壁县来，早上五点摘、八点装车，十一点才能送到后厨。太阳一晒，全焉了。”
沈阳点点头，又走到墙角那几筐没被动过的菜跟前。
“这些呢？”他指着几样蔬菜：空心菜、香椿芽、莴苣杆、还有两筐看着像是灰灰的野菜。
谈子豪撇撇嘴，有些嫌弃。
“那些啊，本地的菜市还有得卖，但你别看样子新鲜，没人爱吃。”
“城里人嫌弃空心菜苦，香椿味冲，莴苣杆太老。尤其那两筐，乡下人吃得多，城里人压根不碰。”
沈阳俯身，拿起一把灰绿色的野菜，用手一掐，青汁立刻冒了出来。
“这不是灰灰菜吗？这玩意儿我小时候吃得多。”
“是是。”谈子豪叹气，“我让小二去批发市场一问，卖不动的菜反倒便宜。”
“那菜贩子还跟我说，你们饭庄要啥庄稼人都不吃的？”
“那是他们没见识。”
沈阳笑了一声。
“灰灰菜、苋菜、野苦麻、马齿苋，这些菜你真拿来做好了，是下饭利器。”
他站起身，望着那些“被嫌弃”的本地菜，一脸认真。
“你不如这样。”
“把这些菜做成时令野蔬小菜，不走高价精致的路子，反倒主打山野之味。”
“城里人吃腻了油鸡肥鸭，正好可以来口清爽的野菜解腻。”
“香椿凉拌、空心菜爆蒜、灰灰菜炒蛋、马齿苋煮粥。”
“你换个说法，就说是‘民间传方’文人挚爱，这些小菜还不抢着吃？”
谈子豪听得一愣一愣，嘴巴半张着，好一会才冒出一句：“我靠，你这主意……”
沈阳拍了拍他的肩膀。
“关键是你要转变思路，别老盯着别人走什么菜路子。”
“咱们醉月楼卖的是味道，是创意，不是人云亦云。”
“胡老三走了就让他走，改天我帮你联系一下我庄子上的的菜农。”
“那边有些做小品种的，肯定能补得上。”
“你眼前最重要的，就是别急，把现有的菜盘活，把后厨的风味先撑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