祥云布庄门前冷冷清清，只有两三名妇人站在门口张望，比较一下价格，转身去了对街。/零`点￠看′书′ !庚.辛\罪+筷*
沈阳缓步走到门前，一推门，店内光线昏黄，气氛沉闷。
原本热火朝天的柜台如今只剩下李掌柜坐在账桌后头，抱着账册出神。
他身旁的小厮一边擦柜台，一边忿忿不平。
“我看咱们干脆也别当善人了！对面既然敢这么砸价，咱们也拼了！干脆亏本清仓，看谁先挺不住！”
“就是，掌柜的，他们简直欺人太甚！我看我们干脆带人去砸了他们的店，让他们长长记性！”
听得门口响动，李掌柜回头一看，登时站起身来，双目一红，几步走到沈阳面前，一揖到底。
“少爷。”
沈阳略一颔首，抬手示意他不必多礼。
“掌柜的，怎么了这是，怎么这副模样？”
李掌柜一听，眼圈更红了，满脸懊悔。
“是我没用，是我害了铺子。少爷您昨儿刚出个妙招，眼看着铺子翻身，可今儿对面立刻就跟上来了！”
“你说他们也请人演戏去了？”
沈阳眉头轻挑。
“倒不是……”
李掌柜长叹一声，垂头丧气。
“他们也没装什么‘孝子孝女’，可也从附近几个县城那里，临时调了一批布进来。”
“质量和咱们差不多，但色样更多，成色也够用……”
“就这点应该不至于吧，为什么都去那边了？”
沈阳有些不解的问。~优′品¨晓?税_惘` \已^发\布¨嶵?欣~漳\截`
“结果他们打出买三送二的牌子！”
小厮抢过话头，气呼呼地拍了柜台一掌。
“一尺才十八文，还送得多，人家当然都过去了！”
“是啊。”
李掌柜也苦着脸。
“咱这边买三送一已经让了利，对面直接让到买三送二……我也想改价，”
“可一算账就傻眼了，要真这么卖，怕不是老弟都要赔进去。”
“今日一早，我还想用少爷昨日那一套搭搭情怀，可人家看了价就走，说便宜才是真孝顺。”
李掌柜说着，眼圈发红。
“少爷，我……真是不中用啊，才一天的光景就又败下来，我对不住您”
说着，他竟噗通一下跪了下去。
沈阳没急着扶他，反倒双手负在身后，静静看着他。
屋内气氛顿时凝住。
就连那小厮都觉得心头发紧，低声道。
“少爷……您别气，掌柜也是急昏头了，对面太损了……”
可就在这时，沈阳忽然“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李掌柜一愣，抬起头来，满脸错愕。
“少爷，您……您笑什么？”
沈阳伸手扶他起来，语气颇为温和。
“我这是在夸你。”
“夸我？”李掌柜一脸懵，“我……我都把铺子又弄凉了，您还夸我？”
沈阳不答，只慢悠悠走到柜台后坐下。.幻?想~姬` ¨已+发·布_罪.薪`蟑￠结,
伸手从账本里抽出一张空白纸页，顺手拿起账笔，一边蘸墨一边道。
“你且给我算算，他们一尺十八文，买三送二，等于五尺的钱只收三尺的价，对不对？”
“是是。”
李掌柜连连点头。
沈阳提笔飞快地划了两笔，轻轻一推。
“看清楚，这么算下来，一尺只卖七文二。”
“七文二？！”
李掌柜差点把眼珠子瞪出来。
“那……那岂不是连布本都压不住？！相当于这卖出去一尺就要倒贴8文啊！”
“正是。”
沈阳挑眉一笑。
“他们要想压过我们，就只能在价格上下死手，可真下得了手的，代价你也看到了。”
“这布，就算是他们临时调来的，不像你是从江南那边拿货，成本只会更贵。”
“这生意，相当于他买的多，赔得多。”
他顿了顿，眼神微冷，语气却依旧清淡。
“这种打法，撑得了一天，撑不住十天。他们不是在赢生意，是在赌我们慌。”
李掌柜整个人僵在原地，好半晌才小声喃喃。
“可……但现在客人都过去了，咱们这边再这么冷清下去……”
“怕他们抢了声势？”
沈阳抬头，唇角带笑。
“他们若真能用卖亏本布的法子把我们逼死，那我也认了。但问题是”
他话锋一转，点在账本上的指尖轻轻一敲。
“他们现在做的是赔本赚吆喝，而我们这边，昨天赚的是真金白银。” “你不如再回头看看账，这一来一回，亏的是谁？”
李掌柜恍然大悟，赶紧翻看账本打算盘。
沈阳敲着桌子继续说。
“咱们祥云布庄是老生意，和街坊邻居都熟，品牌更是有口皆碑，而且昨天还打出了孝心的招牌。”
“那聚香斋是新开的店，也就是一开始大家图新鲜。”
“他不可能天天做这种赔本的生意，后期肯定要涨价。”
“我看他的想法就是，用价格战把你打慌，让这布庄开不下去。”
“如果附近只有他一家布庄，那涨不涨价，还不是他说了算？”
李掌柜听沈阳这一番话，说得头头是道，逻辑清清楚楚，不觉后背冒出一层冷汗。
忙抬手擦了擦额头，喃喃道。
“哎哟，这里面还有这么多弯弯绕绕啊……我以前只知道进货、卖货，从没细细想过这些。”
沈阳看着他那一脸诚恳，忍不住扶额一笑。
“你这掌柜还真是……老实人哪。说白了，一点儿手段也不懂。”
李掌柜一怔，有些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
“我这人从年轻时候就是干实活出身，学账也慢，心里总想着别坑人，别骗人。”
“可有时候……就是觉得生意场上，人心太杂。”
沈阳摇了摇头。
“你这性子其实不坏，做买卖能坚持实诚两字的，不多了。”
“你不会耍滑头，也就不会起歪心。像你这样的人，最踏实。”
李掌柜听得眼圈微热，连忙拱手作揖。
“少爷言重了，是您慧眼识人，肯信我这糙人一回。”
“好了。”
沈阳摆摆手。
“说正事吧。现在你最关心的，是接下来该怎么办，是吧？”
“是是是！”
李掌柜赶忙点头，“您指条明路，咱就照着走。”
沈阳轻轻一笑，靠着椅背缓缓说道。
“怎么办？什么都不干。”
“啊？”
李掌柜愣住了。
就连一旁的小厮也怔了怔：“啥也不干？”
“正是。”
沈阳一手搭在账本上，语气悠然。
“你昨日那一波，账已经平了，还有得赚，那你接下来无论卖多少货，都是赚的。你有什么可慌的？”
“你现在再降价，是不是自砸昨天的价格？昨天买布的那批客人知道了，心里怎么想？以后还信你吗？”
李掌柜恍然。
“……他们以为自己吃了亏。”
“对。”沈阳点点头，“这买卖啊，有时候不是卖的是货，而是人心。”
“你要是现在改价，那你昨日的招牌也就砸了，孝心价成了幌子，实诚掌柜变了嘴脸。”
“今天让一尺，明天是不是还要多送一丈？那你不是让人牵着鼻子走？”
李掌柜越听越是佩服，连连点头。
“受教了，受教了！少爷果然是读书人，见得比我远得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