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八章 悯农两首
沈阳一行人终于置办完所有东西打道回府。/k·s′j?x-s!w·.^c!o/m?
将这哑女带回府上,沈阳立马将人改成了她前女友的名字。
“我瞧你神情温婉,姿态恬静,就叫肖灵儿吧。”
肖灵儿闻言,跪地叩首三拜,以示领命。
她虽不能言语,但一双眼清澈无尘,举止间温柔顺从,动作比话语还利索。
沈阳是怎么看怎么满意,心里就一个念头,这钱花的真值!
从那日起,肖灵儿日日伺候沈阳起居。
清晨给沈阳烧水洗面,夜里给沈阳暖床铺被,连笔墨砚台都擦得比镜子还亮。
都说人逢喜事精神爽,沈阳这几日只感觉心里从来没有这么舒坦过。
人生终于走上正道,生计不发愁,做学问也有劲了。
从前梦见前女友斥责他只能暗自生闷气,现在是拉过枕边人,提枪跨马,马上叫人求饶。
章同书本就知晓沈阳聪慧,这几日看他神采奕奕,背书过目不忘,文章笔力大进,也是暗暗惊讶。
心中对沈阳的期待又多了几分,想来此次乡试,沈阳定能扬名。
这日学堂下了课,方世玉几人各自打马而归。
用膳时,章同书和沈阳闲聊。
除了课堂之外,两人相处的十分随意,章同书也不是那种恪守规矩的老古板。
自然没有食不言,寝不语的规矩。
章同书放下筷子,慢条斯理的说。x.三/#叶÷屋~#* |.=最¨?新_章<节1??更?@/新?,e快=
“午后,随我去趟庄子上瞧瞧。”
沈阳微怔,“老师可是想去庄子上的田里瞧瞧?”
章同书颔首,语气不疾不徐。
“如今正是长苗时节,乡间水利、播种、施肥、疏苗皆有讲究。”
“虽说你将来若要入仕,不用事事亲力亲为,但也不可做那四肢不勤、五谷不分之人。”
“士农工商,农为本。”
“百姓以食为天,若不知稼穑之苦,日后如何能谈治国理政?”
沈阳点点头,心中对章同书的好感也多了几分。
虽说当初先拜师后认义父,他也有几分算计的心思。
但这几月相处下来,他却是真心将章同书当家里的长辈看了。
午膳过后,两人坐上马车。
马车沿着山道缓缓而行,车辘吱呀作响。
车内帘子掀起一角,清风徐来,带着几分山野的泥土气息,混着初夏草木的清甜。
章同书靠着车壁闭目养神,沈阳则翻着手中书简,目光却不时飘向窗外。
走了小半日,天光已转正午,终于远远望见前方一片绿意铺展的庄子。
庄头姓张,早就候在村口,见马车远远而来,赶紧提着衣摆小跑着迎上来,弯腰拱手行礼。
“老爷,少爷,您二位可是日头底下来的,快进屋歇歇,这田头的饭我早叫人备下了。”
章同书摆摆手,神色温和却不容置疑。
“不急,饭菜慢些再用。e=卡1)卡?小~>1说_网: [±最{新{章¢>节[£?更%.新-快?你先忙你的,我与沈阳随便走走。”
“是是。”
庄头连连点头,赶紧退下。
章同书一手负后,袖袍随风微扬,漫步走入田埂之间。
沈阳亦紧随其后,行至一片麦田边。
只见田中秧苗青青,排列整齐,层层绿浪在阳光下轻轻翻涌。
四周阡陌纵横,沟渠流水潺潺,有农人赤足踩在泥水中,正弯腰插苗,动作熟练而专注
沈阳望着这一幕,心中不由一动。
小时候,祖父祖母还在乡下住过几年,麦收时他也帮过几次。
那时天未亮就得起,跟着挑麦穗、晒谷、砍草,衣服上全是灰和汗。
所以庄稼人的辛苦,他也能体会几分。
章同书见沈阳目不转睛的盯着那些干活的农人,随即开口。
“吃过苦,才知人间冷暖,见过地头,方识国之根基。”
他脚步停下,忽地负手转头,目光落在沈阳身上,微一颔首。
“你素来诗词文理俱佳,眼下景致宜人,不妨作一首田间咏以应景。”
沈阳微怔,他这位老师还真是改不了随地大小考的习惯。
不过他此时也确有感触,于是他缓缓开口。
“学生献丑了,这首诗唤作悯农。”
“锄禾日当午,汗滴禾下土。谁知盘中餐,粒粒皆辛苦。”
章同书听完诗后,脚步一顿,沉吟片刻,忽而轻轻鼓掌。
“好,好诗!”
他神情郑重,目光中竟透出几分欣慰。
“这诗字字朴实,句句沉重,浅白中藏锋芒,平实中见思虑。”
“此诗虽是白话,未用一字典故,却比你平日所作那些堆砌章法、雕琢丽句的文赋,更叫人击节三叹。”
“诗道之真,不在辞藻华丽,而在意有所托,情有所达。”
沈阳拱手作揖,谦逊道:“学生不过有感而发,还是老师教导有方。”
章同书摇头,语气缓缓。
“你可知,我方才唤你赋诗,原本是想借此敲打你一番。”
“毕竟你这些日子气色太好,文章却太快,我原疑你浮躁,想看看你还能不能静下心来望田写人。”
他抬手指了指田中那几个光着脊梁干活的农人。
“谁知你却回我这首悯农,直白如水,却分量沉重。”
“即便是我,恐怕也做不出如此浅白却又上乘的佳作,真叫老夫也无话可挑。”
他言语中带着难得的欣慰,眼中甚至浮起几分近似自豪的神色。
沈阳听得有些不好意思,摸了摸鼻子,只得继续拱手致谢。
章同书却仍在回味,一边走一边摇头低语。
“好一个粒粒皆辛苦,文可感人,才是真文章哪。”
一行两人沿着田埂缓行,脚下微湿,鞋面上沾了些泥,但谁也不在意。
此时天光正盛,白日光落在水田之上,反射出耀眼的亮色。
前方远处,几名农妇正蹲在田边洗衣,偶尔抬头望来。
见有两位书生模样的男子走来,便又羞涩地垂下头去。
章同书望着这田间风光,脸上欣然。
但不知怎地,忽而话锋一转,语气低了几分。
“沈阳,你可知,江南素称鱼米之乡,四季有粮,水田沃野,自秦汉以来,便是中原粮仓。”
沈阳点头:“学生知晓。”
“可如今,这片富庶之地,却年年有饥民饿死。”
沈阳一怔。
章同书叹息,望向那如画般的田景,目光却透出些复杂。
“官府催税过重、仓储挪用、兵役徭赋压身,再加上水利不修、商贾囤粮,哪怕丰年也易成荒。”
“当朝左丞相一脉,坐镇江南二十余载,门户林立,世家环伺。”
“地方守臣多由其门生执掌,彼此勾连,形如藩镇。”
他声音淡然,却语气沉重。
“江南百姓安否?怕是朝堂之上,无人真切关心。”
沈阳眉头轻蹙,想起章同书同他讲过朝堂上的事情。
当时章同书还是吏部尚书,手底下呈上去几封奏章。
上言民疾,下诉天灾,但最终不过沉入纸堆泥沙中,石沉大海。
沈阳沉默不语,章同书叹口气,继续说。
“我早年随祖父迁徙,也曾走过几处饥区。”
“当时见有村人以树皮为食,路边枯骨无人掩埋,水井染病尸而不得饮。”
“如今回想,那些惨景仍在眼前。”
沈阳顿了顿,忽而抬头望向章同书,轻声道。
“老师,学生这悯农,还有第二首。”
章同书眉头一挑,面露惊讶:“哦?说来听听。”
沈阳神情肃然,站定片刻,低声吟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