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船上这段日子,孟萍诗已经稍微缓和过来,她不再像之前那样哭了,她比之前更冷静了一些,但是依旧会不定时的抽泣。t_我#的¨书{?城?]{ %?更dx新′#>最}ˉ全2
坐在船上,她微微挺直后背,偶尔发呆,但是跟她说话时,她语气平静,逻辑清晰,状态也不像刚开始时那样六神无主,但是她自己心里也清楚,她之所以没有垮下去,不过是因为陈默玉在她身边撑着她。
下了船,孟萍诗突然不敢回家了,陈默玉看出来了她的情绪,却没有多说,只是扶着孟萍诗。
她今天穿了一件高领的黑色毛衣配着黑色裙子,外面套着一件黑色呢子大衣。衣服上面没有任何装饰,有的就是一身黑。头发已经不像来时一般胡乱的挽着,而是盘了一个与如今妇女相近的发髻,她没有戴任何首饰。
孟萍诗被陈默玉半拖半拉的来到了孟家,寒风凛冽,风吹起地上的沙子迷了孟萍诗的眼睛,她不由得低头,陈默玉已经去敲了门,不久佣人就来开门,把他们的行李分别放到孟萍诗的卧室和客房。
进去以后,整栋房子都是一片黑色,窗帘换了黑的,大厅里面的摆设几乎都撤了下去,她孤零零的在大厅里站着,陈默玉为了避嫌早已放开了她,她看着摇摇欲坠。
不久孟老先生下来了,身后跟着安瑛,孟萍诗眼神一下子变了,她对安瑛的敌意几乎是刻在骨子里的,她突然想到修云的死可能是安瑛做的,越想她越害怕,她抬头看着安瑛,她依旧低垂着眉眼,一副憔悴悲伤的样子,不过孟萍诗根本不信她这一套,就算与她无关,她也肯定很希望孟修云能为了她儿子腾地方,于是静静的用余光观察着她。
陈默玉注意到了孟萍诗的变化,不禁好奇安瑛到底是何许人也。-?o咸1鱼2看′+.书$ ?§最?t`新¥章=节?x更}新,快¤¨
孟老先生倒确实是憔悴苍老了不少,他看着孟萍诗动了动嘴唇,最终嘶哑着声音,说:“你回来了。”接着回头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陈默玉,然后对陈默玉说:“默玉也来了。”
陈默玉低声说道:“先生节哀。”
孟萍诗也应付了孟老先生几句,然后继续用余光观察着安瑛,她如愿捕捉到了安瑛嘴角的一丝笑意。
孟萍诗怒火中烧,这才是安瑛的本性。
过了一会儿,孟老夫人也出来了,比起别人她才叫真正的悲伤,脸色蜡黄,摇摇欲坠,何霞在一旁扶着她,她看起来哭了很久,孟萍诗不忍心,叫了一声:“母亲,弟妹……”
人都到齐了,孟老先生说:“都坐吧。”接着有意无意的看了一眼陈默玉。
陈默玉明白他的意思,立刻起身,说:“我先去房间了。”
孟老先生满意的点点头。
接下来就是老爷太太,夫人小姐,还有一位话语权不多的姨娘举行的五方会谈。
孟老先生率先发难,朝孟萍诗说道:“你还知道回来呀?”
孟萍诗低头不语,她还没有从巨大的悲伤中缓过神来,所以并没有向往常一样和他对着干。
孟老夫人看起来对孟老先生不满已久,维护道:“孩子大了愿意去哪里就去哪里,干她什么事?难不成要让她像我一样困在这里一辈子吗?”
孟萍诗眼中闪过一丝惊讶,在她眼里,孟老夫人一直都是温柔软弱的,她从来没有见过孟老夫人正面反驳孟老先生。
孟老先生面对结发妻子,眼神也有些躲闪,这么些年的亏欠让他在此时抬不起头来,心里确实愧疚。.k¢a′k¨a¢w~x¢.,c·o*m¢不过没人会谅解他了,自从孟修云死了之后。
安瑛柔柔弱弱的开口:“大姐这话可说重了,什么叫困……?老爷待你不好吗?”
孟老夫人没有说话,孟萍诗面色沉下来,对她说:“父亲待姨娘倒是好,如今外面谁不说家里的妾室比母亲还体面呢。”
孟老先生脸色一下子挂不住,皱了皱眉,低声斥道:“你这说的是什么话!”
孟萍诗抬头看他,冷冰冰的说道:“我说的什么话,父亲不清楚吗?”
眼看孟老先生又要发火,安瑛说道:“是我的错,大小姐莫要与老爷吵了。”
孟老夫人一拍桌子,对安瑛说:“你现在就给我滚出去,我不想看见你了。”
孟老先生刚要说话,一直不说话的何霞说话了,她的声音有些嘶哑,有气无力的说:“母亲别生气了,我们先说正经事吧。”
孟萍诗扫视着在场的所有人,缓缓问道:“修云……到底是怎么回事?”
没人回答她,孟老夫人的眼泪又流了出来,孟老先生一脸沉痛不愿意多说,安瑛有自知之明,刚刚差点被赶出去,如今自然不敢在孟萍诗面前说话,只有何霞,在此时,她拿出了令孟萍诗刮目相看的镇静,对她说:“十一月二十二日下午,修云开着车带着孩子们回家,在十字路口与一辆军用车撞上了,孩子们没有受伤,但是他却因为伤重……内脏多处出血……”
孟萍诗喃喃道:“怎么会……他技术一向很好的。”
何霞克制住了眼泪,继续平稳的对她说:“是,后来检查,是因为车出了故障……刹车坏了。”
孟萍诗越发觉得这是个阴谋,她直视着何霞的眼睛,何霞领会到了她的意思,用极不易察觉到的方式迅速地点了一下头。
孟萍诗转而望向孟老先生,时不时的瞄一下安瑛,轻声问道:“真的是个意外吗?”
安瑛迅速抬头看了她一眼,然后又迅速地低下头,眼神中有一丝慌乱闪过,然后就变成了掩饰的极好的波澜不惊,还有一些悲痛。
孟老先生似乎听出了点什么,没有立刻回答,若有所思的低着头。一时间安静下来,后来是什么都没听出来的孟老夫人疲惫说道:“万般皆是命,半点不由人……怎么就有这么凑巧的事呢?”
孟萍诗点点头,没有继续这个话题,而是问道:“那……修云的遗体?”
何霞继续回答:“你没来得及见他最后一面,他的遗体已经送往奉天了。”
孟萍诗点点头,没有多说。
事已至此却也没有什么好说的了,最后,孟老夫人发话,对孟萍诗说:“你也累了,回去好好休息吧。”
这次谈话以这句话结束。
——
孟萍诗叫住了何霞,说:“弟妹,你过来一趟吧。”
安瑛警惕的看了看她们俩,孟萍诗没有错过她的眼神,意味深长的看了她一眼。
何霞进屋后,孟萍诗迅速关上了门,问她:“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何霞看着她,说:“前因后果差不多就是我跟你说的那样,唯有他们说的“意外”,让我觉得这不像是意外。”
孟萍诗拉着她,让她坐在梳妆台的椅子上,严肃问道:“把你知道的,怀疑的都告诉我。”
何霞答道:“我知道的,在客厅都已经说了,至于我怀疑的,我先说好了,只是猜测……”
“你说吧。”
何霞这才吞吞吐吐的开口:“修云1,他一向很宝贵他的车,定期修养维护,刹车坏了,这事实在太过蹊跷……”
“去查了吗?”
“查了,但是查了就更加显得蹊跷,那辆车年纪不大,还是个结实的好牌子,且时常维修,刹车怎么好端端就坏了?后来找时常给云之修汽车的看了,他们一口咬定他们认为这刹车是不会出问题的,又找了懂车的专家,专家听了那些修汽车的的话,又查了那辆车,刹车确实极为仔细的护理过,这场车祸也确实是刹车出了问题……后来,不知怎么回事,父亲就不往下查了……”
“什么叫不往下查了?”
“当时,那个专家看不出个所以然来,建议我们再请几个人,仔仔细细的把车内部检查一下,说这样或许能知道原因,可是父亲说,无论查不查的出来,结果都是这样了,就不要兴师动众的了。”
孟萍诗怒火中烧,这到底是不是他亲儿子?!
何霞看出来了她的愤怒,急忙对她说:“姐姐,我希望你能帮我查查,我现在自顾不暇,我实在撑不住了,你知道吗?这几天我连哭都不敢哭,我就怕我倒下了,母亲和孩子们……还好你回来了,家里也唯有你是靠得住的了……你要我做什么就跟我说,我能做的一定都做到。”说着说着,何霞就哭了,仿佛找到了主心骨一般抓着孟萍诗的左手,
孟萍诗用右手拍了拍她的手,将她揽在怀里。
后来,孟萍诗才意识到这场姑嫂谈心竟然让何霞成为了她以后最大的助力。
——
1修云:孟修云,名云之,字修云(1897—1915),于1914年和何霞结婚,婚后生育一子一女,长子孟幸哲(字哲安),长女孟文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