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4章 迷失(下)

徐家乃修真界霸主,先后两位大乘期,其中后起之秀白壁老祖更是以《造化夺天功》几乎称霸内、外海陆,迫使其他势力不得不龟缩一隅。·小^说^宅\ ^更`新′最.全¨

徐家的门楣日渐光耀,门槛越来越高,没人敢在徐氏地盘经过,更没人敢对他们的结界动手。

结界破开的瞬间,两位大乘期老祖就被惊动着先后到来。

二人交换眼神,就由徐称海带苏棠星去了最好的一间客房。

他表现出的虚假善意让苏棠星隐约想起了些什么,所以她一言不发,跟着游荡停在了客房里。

徐称海动手斟茶。

味道似曾相识。

她问是什么。

徐称海笑着,轻描淡写说:“万年菩提树产的茶叶,后山有九千九百九十九棵。因我爱喝,所以都移栽了过来。”

他把茶烫了又烫,呈过来时,手腕上绳串的一颗珠子磕在桌上,沉闷地响。注意到她视线,解释说:“种树的和尚不肯把树给我,身上又恰好我需要的东西,所以我只能自取。这便是他的舍利。”

他褪下手串,“不是什么贵重东西,前辈若是喜欢,尽管拿去。”

见她捻着绳子缓慢转动打量,木然脸上没有神采,便又主动问:“不知前辈要找谁?可有姓名、住址?”

脑中的东西太多,她想不起来,摇摇头。*天~禧?小¢说/网` ,首¢发*只觉得这沾了体温的珠子在此刻无比碍眼,便轻轻一握。

碎屑从指缝流出时,听见一声恍如解脱的佛号。

徐称海目光转过,神色如常:“那可有长相特征?是男是女?”

苏棠星开口:“娘。家人。”

“前辈的母亲?冒昧询问,前辈是从哪里来?”

她摇头。

徐称海没再多问,让她好好休息。苏棠星目送他出门。

徐家送来了几个侍从前来侍奉,金丹期修士,却在家族里做仆人。

他们谨小慎微,言行间还在观察她的神态动作,私下里议论纷纷。

徐称海常来拜访,每次都会不经意透露出友善和想要亲近的意图。

“我派人去寻找了前辈的母亲,可一无所获,或许己经……”他止住口,垂眸浅笑:“我的母亲很早就离开了,我能体会前辈的心情。也一首都很想找一位家人。只是早年间因为一些事情传出过不太好的名声,以至于旁人惧我、怕我,不敢接近。”

“我家中没有妹妹,观前辈骨龄比我更小,是否能以兄妹相称?……若前辈不介意,我也可以做前辈的家人。整个徐氏,就是前辈的家。”

苏棠星看向他。

徐称海语气越发温和。ud\萝£eo拉¢_小^*£说?3: ¤??无.?错-|内3容*?

骗子。

谎言透过他的眼睛流出来了。

苏棠星看他的身体。

改换的脸、别人的骨头、跳动的也是不相符的心脏。

拼装的人。

这个拼装的人叽里呱啦,想要得到她。

澄澈的眼睛里,装着的是觊觎和贪婪。

熟悉的感觉,她应该见过这个拼装人。

见她忽然探身伸手,一首暗暗保持警惕的徐称海克制着没有后退,露出信任还带着疑惑表情:“前辈?”

被苏棠星虚虚一抓,时间瞬间停滞,笑容还僵在嘴角。

她翻找那些时间长河,在其他世界找到了这个人的痕迹。极浓墨重彩的一笔。

那段经历她不喜欢,于是手下用力。

时间继续流逝,一切如常,徐称海的笑容正要扩散,却听咔嚓一声。

他错愕低头,眼看身体寸寸化作飞灰。

“……白壁老祖!魂灯熄灭了!”

徐家闹哄哄像被热水烫开的蚂蚁窝,另外一位大乘期带领着徐家子弟气势汹汹前来,密密匝匝的人。

苏棠星漠然回望。

“我们敬前辈修为深厚,以礼相待,却不想前辈竟杀害我族人!这是在挑战我徐家的威信。”

都是一样的人。

一双双的贪婪眼神像条挂满粘液的舌头,舔舐着她的身体。她又成了蛛网上的猎物。

《造化夺天功》让他们膨胀得像个饕餮。

饕餮皮破了,露出里头东拉西凑的零件。

徐家成为一片废墟,漫天的飞灰下裸露出腐朽的菩提树根。

不喜欢这个世界。

讨厌这个世界。

苏棠星想不起自己要消除魔气的意义,难道就是为了这样的世界吗。

搁在身侧的指尖动了动,她抬起手。

“你还好吗?”

有个声音从前面的窟窿里传来。

是个年轻人,两颊干瘪,瘦骨嶙峋,有一双会说话的往外凸的大眼睛。

她从徐家的废墟里往外爬,脚上还戴着镣铐。

“是你打破了牢笼的阵法吗?……多谢你,我叫澄意。”被掏空了修为的身体像个西处漏风的筛子,嗓音也和风箱一样粗粝。 “好久没有看见外面的太阳了。”

从窟窿里爬出来就己经耗尽了她的力气,澄意趴在地上扭着头,空茫的眼睛望向天空,又望了望苏棠星。“道友,你还好吗?”

苏棠星:“不好。”

“你是受伤了吗?”澄意:“但我很开心,我以为有生之年再也出不来了。”

“我这里还有一颗回春丹。”她从自己的衣服里掏出一粒丹药:“这是我藏起来的,你吃了或许能好一些。”

“你为什么不留着吃?”苏棠星垂眼看她破败的身体:“你要死了。”

“是啊。”澄意:“我要死了。”她扭头去嗅地上的青草,深深地嗅,闭上眼睛细细品味,脸上露出满足的浅淡微笑。很灿烂的笑。

“能在死之前出来就太好了。这样不堪的经历早就该结束了,能终结在我自己手里,真是再好不过……前辈,能问问您有没有看见其他被关押的人吗?”

“没有了。除你之外,没有活口。”

澄意敛目,又扬起嘴角:“原来大家都走了。也好。”

苏棠星不知哪里好,但澄意的出现让她的动作停住,她的动作神情也对她有莫大的吸引力,于是她静静听澄意说话。

没有提起自己的身世来历,澄意喃喃自语:“好多野花,土里还有点腥。如果能一辈子都躺在这里就好了。这里有个蜜蜂……那边是油菜花吗?”

苏棠星:“是油菜花。”记忆里,她曾站在油菜花田中央,还收到了花环和全家福。

找到了那一点锚点,摒除额外驳杂记忆,慢慢梳理,风声安静下来。

终于。

苏棠星:“……我想起来了。”

低头去看,澄意抓着野花闭上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