泰逢回到苏棠星身边。
簌簌的振翅声裹挟着潮湿的白雾扑面而来，第一只丹顶鹤蹬开黄土，修长的脖颈拉成一支离弦的箭。
唳鸣清亮穿透云霄，雪色尾羽掠过头顶，姿态轻盈得像是被风托起的云朵。
翅膀拍打声音中，苏棠星隐约听见玄龟前辈感叹了一句：
“这都能活？”
她偏过头问：“这个种不活的吗？”
“遇见二八神的出不去，就算侥幸逃脱，也从没听说谁能在外面就把鹤顶兰养活的。你怎么种的？”
“分三步？”苏棠星不确定道：“第一步挖坑，第二步埋进去，第三步浇水。”
玄龟前辈就又笑了笑。
三人（？）仰头看了一会儿鹤群飞行。
苏棠星又问：“那这些鹤到底能不能下蛋？我还没有吃过鹤的蛋。”
这就触及玄龟前辈知识盲区了。
连泰逢也不知道。
就鹤顶兰这个属性，就算能下蛋，能不能吃还是另一个问题。
鹤群绕着无事山上空飞了一阵，又重新落回原地。只是也没变成植物，就站在鹤舍前面啄羽毛。
看起来和普通的鹤也没什么区别。
苏棠星试着靠近。
寻常鹤类更倾向于以家族为单位活动，有一定的社会结构，但并没有明确头领的概念。
但面前这群，最大的那只明显与众不同，之前和苏棠星对视过的也是它。
收拢的羽翼紧贴流线型的身躯，每一根翎羽都柔顺地排列，头顶的红不是裸露的毛细血管，而是浸透了的红色绒毛。
被她碰了一下也没有躲避，那双黑亮的眼珠轻轻滑过，细长的腿骨轻抬慢落，鹤群头领的动作舒缓优雅。
高贵！
毛发顺滑，但手下没有温度，具体算是植物还是动物也不清楚，反正先养着吧。
地里的雾散开了，破开一个个小土坑，刚被浇过水还很湿润。
看鹤群没有其余动作，泰逢又重新躺回去，玄龟前辈也没走，干脆也晒起了太阳。
“囡囡，休息一会儿吧。”
泰逢招呼她。
苏棠星应了一声，进屋把所有鹅蛋搬出来，挨个把外皮清理干净，又放进锅里煮。
这口大黑锅是她在膳食堂租的，十几颗鹅蛋煮进去也能装得下。
鹅蛋煮熟需要的时间比较长，坐在那里等的时候，鹤群也在一边踱着步。
“囡囡，别坐地上，坐这儿。”
泰逢让出位置，苏棠星坐到祂脚边。
石头被晒得暖和，祂的一条大尾巴也烘得热腾腾的，搁在了她手边。
苏棠星顺手摸了摸，抬头望天：“快到清明了吧？”
“还要一个多月呢。”玄龟前辈掏出小人塞灵珠，小人立刻捏着嗓子唱起戏来，他补充问：“我听个戏，吵吗？”
“不吵，您听。”
苏棠星看到这东西第一眼的时候，还以为就是普通娃娃，后来听它能唱曲，又觉得更像八音盒。
掌柜介绍说里面曲库充足，她这会儿跟着听了一阵，确实没听到有重复的。但也着实没听懂。
调子平又长，伴着沸水的咕嘟声，舒适得人昏昏欲睡。
白云慢悠悠地走，她慢慢就阖上了眼睛。
好像短暂睡过去了。
世界一片死寂。
首到手腕被尾巴环了一下。
声息回笼。
“囡囡，我闻到香味了，蛋是不是熟了？”
锅盖都要关不住争先恐后往上涌的热气了。
揭开锅盖，热气呲出来。
苏棠星往后避开，看见大大的鹅蛋挨在一起浮了上来。
她盛出来一个剥皮，掰开就能瞧见里面的黄。
泰逢凑过来闻。
“这个给你？”
“囡囡给我吹吹。”
这一锅一共煮了十八个，把给师父的留出来，剩下的她就拿着去送人了。
玄龟前辈就在这里不用找，他接过笑呵呵的道谢，“还有我的呢？我都好久没吃过蛋了。”
笑呵呵的说着话，笑呵呵的把鹅蛋塞嘴里。
没剥壳。
苏棠星，“哎，”
咔嚓咔嚓。
玄龟前辈边嚼边看她：“怎么了？”
苏棠星看看他嘴里冒出热气，把那句刚出锅放一会儿凉一凉和壳不能吃咽回肚子里。
“没什么。我去给别人送了。”
草丛那边狼群数量太多，不可能一狼一个，苏棠星揣着蛋，偷偷给黑狼王自己吃。
得到一个有爱的舔舔。
又去附近把小狼小狗揪出来，一只喂一颗蛋。
这两个不知道又滚到哪里去了，一身的草屑和土，角落里一闪而过还有只红毛东西。
苏棠星追过去看。
缩在角落的，是几只狐狸崽子。
好像就是之前师父带她看过的那一窝，都长大了，长出尖尖嘴巴。
看见狐狸脑袋，苏棠星深感亲切，也拿蛋喂它们。
小狐狸害怕外面的狼和狗，但不害怕她，吃完了蛋还来舔她的手。
苏棠星见它们在窝里害怕的样子，就把狼和狗拎走放到别的地方，让它们不许趁狐狸妈妈不在就欺负小动物。
小黄乖乖答应，小狼也不情不愿地嗷呜一声。
安置完这两个，再去找蜘蛛前辈。
给蜘蛛前辈的蛋比别人都多。
但苏棠星没见过它吃东西，也不确定它到底会不会吃。
出乎预料，这回它在洞穴里居然没睡觉，而是用步足来回沉浸式拨弄那个假月亮。
苏棠星探头进去时，正好和它黑亮的大眼睛对上，还把它吓了一跳。
“前辈，吃蛋了。”
补补身体。
腹部缩在后面她看不到，也不知道有没有养回来。
“吃，”苏棠星看它不懂，就张嘴比划，“吃东西。你吃吗？”
面前的蜘蛛大变活人，上半身变成人形，回答：“吃……”
吃就行。
她麻利剥壳递过去，“己经不烫了。”
蜘蛛前辈手里被塞了一颗鹅蛋。
学着她张嘴，“啊——”
巢确实很久没有进食了。
他恍惚想起来还有进食这回事，把蛋吃光了，又听蹲在洞口的人问：“前辈喜欢吗？明天还吃吗？”
“吃……”
“那我明天还来送。”
把零碎掉地上的壳捡起来，“我回去了。”
走出两步回头一看，蜘蛛前辈跟上来了。
苏棠星瞟一眼腹部。
不那么瘪了，但也没有以前圆鼓鼓的，还得再养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