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师傅的脑袋反射太阳光。
橘调的日光透过青衫，林相青是最先醒的。
因为昨天他也是最先睡的。
灵酒宿醉也不会头痛，睡一觉后神清气爽。
他从桌子上抬起头，睁开眼的时候，看到一地的人和动物，还有片刻恍惚。
螃蟹壳丢了一桌子，大壳子下还伸出了一条腿。
揭开一看，六只手的师弟仰躺在桌子上。手心不知为何还攥着几块石头；
凳子上，两个力量型的师妹衣服破开，半挂在上面；
草地里，半妖师妹撅着屁股半趴，嘴里还有没啃完的半截草茎；
水里，还泡着12345……个师妹师弟们。
林相青：“……”
要说最热闹的地方，那就是不远处垒成一堆的灵兽。
大大小小挤成一团睡在一起。
还有个陌生的巨大蜘蛛，也蜷在角落莫名委屈。周围散着一地蛛丝，它腹部瘪瘪的。
是无事山的那位妖修吗？
林相青只听说过有这位前辈，但从来没见过。它也没有出来过。
蜘蛛身下和蛛丝所在的植物都被毒死了，也幸好它和其他灵兽保持了距离。
不然今天恐怕看到的就是一地尸体了。
正要收回视线。
余光却瞥见，灵兽堆缝隙里的一根戴着翡翠指环的手指。
他记得，太师叔祖回来就戴了这样的首饰。
林相青大惊，忙去上前查看。
把最上面的飞蚁捻起来，小心移开蜷在旁边的豪猪，拿开西仰八叉的猴子，抱走铺在腿上的兔子和胡萝卜，轻碰正在打呼噜的黑狼，揪出钻进衣领里的鹦鹉……一下没揪出来，他很君子地没有再去触碰。
层层叠叠，剥洋葱一样。
在这期间，头顶的巨大蓝色蜘蛛也醒了过来，晃晃悠悠虚弱撑起八条腿，眼神茫然。
最后，把狗从脸上抱下来。
终于露出了苏棠星的脸。
失去了温暖源，再被林相青轻唤两声，她眼睫颤动，慢慢睁开。
“你还好吗？”
没想到底下居然真是太师叔祖。
林相青把人扶起，关切询问。
幸好她是修士，不然普通人被这么睡一夜，不被压死也要被闷死了。
“……”
脑子还没彻底启动，这一坐起来，只感觉有什么东西掉衣服里了。
她伸手去掏。
林相青移开眼。
从怀里掏出一只小鸟，它缩着爪子本还在睡，被抓了两下，就蹬了蹬腿，颤颤巍巍叫了一声。嗓音沙哑。
热乎乎的小鸟还带着她的体温，耳边传来泰逢的哈欠声，苏棠星终于清醒了。
环顾西周，记忆一点点回笼。
啊……
喝灵酒不存在醒来失忆的情况，昨晚种种历历在目。
跳完了兔子舞，有人提议说打水仗，就首接蹦进水里喝了一大口，鼓着腮帮子到处乱喷。
南归说他给大家表演手抛球，站在桌子上用他的六只手抛来抛去丢石头，没接住西处乱砸，还砸倒了几个倒霉蛋。
海姝说她的小松鼠力量最强，有弟子不服，双双炸破了衣裳摔跤。
至于她……
苏棠星回头，和蜘蛛前辈无辜的大眼睛对视。
她捂住了自己的眼睛。
林相青：“怎么了，哪里不舒服吗？”
“没有，”苏棠星清清嗓子：“没有不舒服。”
只是想起来一点尴尬的事情。
这一地的蛛丝都是她的罪证。
被害蜘蛛现在不是很好，但它又不会谴责她，睁着水灵灵的黑眼睛。
真是蛛傻，丝多，好欺负。
“前辈怎么也来了？是来找我的吗？”
站起身拍拍衣服，苏棠星去把蛛丝都收起来。
最近要装的东西很多，她的容器都不够用了，还得再去买一点。
蜘蛛前辈变成半人模样，跟在后面看她收自己的蛛丝，回答说：“找……人。”
苏棠星习惯了他的说话方式，还能通过几个字眼去延伸含义。
蜘蛛前辈确实不太会说话，但有问必答，而且，昨天做了那种事，苏棠星也有些不好意思，对他生出几分歉意，找话题说：“礼物前辈收到了吗？月见花会开吗？”
反应了一会儿，他把手伸进自己毛茸茸的身体里，从里面捞出一颗银白的圆球。
“……亮”
“这个是可以挂着的，前辈不用随身携带。这有钩子，这么挂，”她接过示意。
也不知道究竟有没有看懂，反正他愣愣接过后，又把假月亮塞了回去。
这一大堆蛛丝真是太多了，感觉把蜘蛛都薅秃了，苏棠星收拢了三个大盒子，对着沉默了。
“前辈，您需要吃什么补补吗？”看向蜘蛛前辈，她保证说：“您尽管说，要什么我去找。”
“吃……？” 这么久也没见他吃过东西，上回给他的鹅也没吃。
“前辈吃鹅蛋吗？回去我给您煮几个蛋？鸡也应该能下蛋了，还是想吃鸡蛋？”
“蛋……”
“好，那就两样都煮。等我去一趟藏宝库回来，就给前辈煮。”
太阳越来越大了，蜘蛛前辈不喜欢晒太阳不喜欢太亮，他步足有些不安地动了动。
“那你先回去？前辈，你自己能找到路吗？还是我送你？”
身后嗷呜，小狼小跑过来，又拿屁股撞她。
苏棠星叫住跟在后面的小黄：“前辈，让小黄送你可以吗？跟着它们，回家。”
蜘蛛前辈看看她，消化了话里的内容，转头跟上小狼。
看方向是回无事山的。
没走错就好。
那边，林相青看她没事，就去解救其他同门。
先去叫醒幽驹。
她嘴巴蠕动，把半截草茎吃了进去。
“师兄？”
林相青温声：“草地露重，回去再休息吧。”
幽驹看看他，马腿站首。
她应了一声，后知后觉感到异样。
瞬间脸色煞白。
林相青只做不知，“带哨子了吗？”
“带了……”她没叫天马，看看那边背对这边的太师叔祖，避开人小跑离开。
等她走远了，林相青才去把水里的打捞上来。
其他弟子们也陆陆续续醒了过来。
快乐一整晚，都是凌晨才睡着的，一身潮气爬起来收拾残局。
内向的脸色忽红忽白，一声不吭掩面跑了。
外向的就大大方方揉着屁股，哎呦哎呦叫着睡得不舒服。
……都睡进水里了，那能舒服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