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河大爷 作品

第203章 跟着我有饭吃

那将士自是想逼这些灾民造反,只要他们造反了,就可趁乱杀死陈砚,还能将责任尽数推到陈砚身上。

可陈砚当着众人的面说出来,他无论如何也不会承认,便顾左右而言他:“本官奉命盯着灾民,不让他们离开此地。”

陈砚气势陡然攀升:“安置灾民本是我府衙的职责,与你们将士何干?你们冯千户想要越权,让他亲自前来与本官对峙,莫要派你等不入流的将士来插手!”

论品阶,陈砚与冯千户同级,这位连名字都不知道的将士实在无法与陈砚相比。

正所谓官大一级压死人,被如此奚落,那名将士极郁闷。

不过他也并不退缩:“本官奉的是上峰的命令,还望陈同知莫要为难本官。”

陈砚双手往左上方一拱,义正言辞道:“本官奉的是府台大人的命令,要领着这些灾民去要粮食,你们想要跟着也未尝不可,若想要阻拦,便是妨碍公务,本官与府台大人必要参你们冯千户一本!”

他转身,对那些灾民道:“你们跟随本官,谁敢阻拦,谁就是兵逼民反!”

冯勇不是以越权不让他将倭寇尸首挂上城墙吗,今日他就以彼之道还施彼身。

他敢上书请罪,冯勇敢吗?

陈砚是抗倭,是立了大功,冯勇却是将手伸到了地方事务上,除非他是活腻歪了,否则这请罪的奏疏他就不敢写。

若兵逼民反了,一旦此事传出去,这些将士各个都逃不了,看谁敢动手阻拦!

陈砚大步向前,那些灾民们却犹豫着站在原地,目光盯上那些泛着寒光的刀。

一个三四岁的孩童头一个动了,那孩子的娘拽住他,一巴掌拍在他屁股上:“跑什么!”

那孩童也不哭,而是仰头看向他娘道:“跟着那位大人有饭吃。”

陈砚脚步一顿,回过头,就见那孩子光着脚站在地上,骨瘦如柴,眼窝深陷,头发也是枯黄的。

陈砚大无畏向前走的步伐停住。

再看那些灾民,个个都是如此狼狈地被将士们用刀困在里面。

陈砚突然意识到一个问题:他是朝廷命官,那些将士不敢拿他怎么样,可这些灾民命如草芥,他们若敢上前,等待他们的也许不是粮食,而是无情落下的大刀。

他们没有房屋,没有田地,如今所剩下的也不过是亲人和命。

或许再过些日子,他们为了一顿饭就会卖儿卖女,为了活下去就要啃树皮。

他是官,是有特权的,他的底气也来源于他的特权。

这些灾民却命如草芥。

陈砚在原地站了片刻,转身,大跨步走向那些灾民。

那些将士将灾民围住,陈砚便硬生生逼着他们让开一道口子,他大步走进去,伸手摸了摸那幼童的脑袋。

“说得不错,跟着我有饭吃。”

那孩童仰着头定定看了陈砚一会儿,将自已脏兮兮的小手塞进陈砚的手里。

孩童的娘亲大惊,一把将孩童抱起,慌忙后退,一双眼睛里全是警惕和恐惧。

其他人脸上也都是又惊又惧。

陈砚沉声道:“你们留在此地只有死路一条,跟着我或许还能有一条生路。你们跟在我身后,他们不敢对我动手。”

顿了下,又继续道:“我好歹给你们带了十袋麦麸,你们该知我是真心想救你们。话已至此,是跟我走去寻找活路,还是待在此地等死,你们可以自行选择。”

话已说到这个份上,实在没必要再说下去。

陈砚再次转身,面对那些拿刀的士卒时,已是一派威严。

昂首挺胸,无视横在眼前的刀,一步又一步坚定地朝前走。

士卒们不敢真伤到陈砚,只能随着他的步伐一步步后退,如此就成了陈砚逼退四五名士卒。

士卒们纷纷看向那位领兵的将士。

那名将士握着刀把的手紧了紧,终于还是低头摆摆手,示意士卒们让开。

想要阻拦陈砚,唯一的法子就是在此时杀死陈砚以及所有的灾民。

可他们只有五十人,灾民却有五六百,根本不可能在一瞬将所有灾民都杀死。

一旦让这些灾民逃走,杀害五品官员的锅就要他来背。

他不想背,也背不起这口大锅。

士卒们再次让开一道口子,陈砚却不动了,而是侧着身子等身后的灾民跟上。

那名孩童朝着陈砚离开的方向伸手,还一直扭动着身子想要他娘跟上去。

那女子早已饿得脱了相,家中也只剩下她与孩子,此时被孩子闹得眼热,几步走到陈砚身边,陈砚却让齐耀祖将母子二人先行送往马车。

有了一人,就会有第二人第三人。

先是一些孩童、少年,再是壮年老年,灾民们除了相信陈砚外,已经没有别的路。

他们纷纷朝着陈砚走去,虽脚步踉跄,却始终向前。

陈砚始终卡在兵卒们的刀之间,让这些灾民一一通行,等到众人皆走到马车旁边,陈砚这才走向马车。

他一走,那些兵卒均是大大松口气。

那将士眸光闪了闪,下令道:“跟着他们。”

军令是守着这些灾民,那他就领着下属守着。

陈砚让没行动能力的老人与孩童坐上马车,自已则与灾民们一同往前走着,边走还边问哪位乡绅大户离此地最近。

本地人自是比他一个外来人清楚,当即就提到一位姓黄奇志的盐商。

一听名字,陈砚就颇为熟悉,只因胡德运给他的名单里就有这么一号人物。

“就去他家。”

盐商嘛,自是富得流油,从手指头缝里漏一点粮食出来,就能让灾民们吃几顿。

这位黄奇志的宅院就在离此山五里地的上黄村,进了村都不需问人,直接找到最气派的宅院就行。

陈砚好歹也是在京中见过世面的人,等他真看到黄奇志的宅院时,还是觉得自已实在是个土包子。

这宅院占地多少亩他不知,只知这大门外有条河,宛如那城墙外的护城河。

那院墙有两人高,可谓雄霸一方,根本看不见里面的情况。

果然是富得流油的盐商,今日若不狠狠给这黄奇志放放血,他就不姓陈!

陈砚大手一挥,对众人道:“所有人分成两队,守住前后门,我们要好好向这位黄老爷讨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