鲁策紧皱眉头嘀咕:“不应该啊,陈砚如此大气运之人怎么会落榜?”
李景明沉默片刻,方才道:“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智,劳其筋骨,饿其体肤……”
徐彰却猛然坐首了身子:“我好像听到报喜之人念了陈砚的名字。”
李景明话被打断也不恼,还和鲁策一同竖起耳朵听着。
随着报喜队伍靠近,三人听了个明明白白。
“陈砚是会元!”
鲁策几乎要跳起来:“我就知道,话本诚不欺我!”
徐彰和李景明也是齐齐站起身,手心尽是汗,两人的目光灼灼。
从今日起,陈砚之名要响彻整个京城了。
在外的馆长拍着大腿跳起来:“会元是咱镇江的,咱镇江的啊!咱们镇江会馆出了会元!”
了不得了,镇江会馆要发了!
他要发了!
镇江会馆平时用于行商,只有会试时方才清出来供本省考生居住。
本省出了会元,那些大商贾必定与有荣焉,那白花花的银子就要往他的会馆撒了。
他守了镇江会馆二十年呐,从来没出过一位会元,只能看着对面江启会馆的馆长大把大把捞钱。
如今他可算苦尽甘来了。
他们会馆出了位会元。
哈哈,会元好啊,会元妙啊。
庆贺,一定要给足会元郎排场地庆贺。
那刚搬进去的鞭炮要拿出来,点燃,镇江会馆“噼里啪啦”声响个不停。.墈′书~君? *首,发,
白色烟雾被吹得西处舞动,仿佛要将这喜气传到天上去,让整个京城的人都跟着高兴。
馆长更是迈着枯槁的双腿荡到报喜队伍面前,“会元是我们镇江的,咱会馆在这边,大家往这边请,都请都请……”
报喜队伍自是跟随他而去。
那喜气和热闹也就随之到了镇江会馆。
江启会馆的馆长瞧见这一幕,气得吐出一句:“小人得志。”
江启的考生们更是扭头看向史鹏程和柯同光。
他们江启竟被镇江给压下去了。
柯同光与史鹏程对视,两人均是无奈苦笑:“杨诏元果然厉害,是我等孤陋寡闻了。”
会试前能与他们齐名的,也只这位不知从哪儿冒出来的杨诏元。
起初柯同光并不以为然。
大儒他也拜访过不少,他们的弟子做学问或许厉害,却不一定能中会试。
因此,柯同光并不以为意。
可今日,这位杨诏元的弟子竟中了会元,将他们整个江启的考生尽数踩在脚下。
若在一个月前,有人说镇江能出会元,他们必定嗤之以鼻。
镇江的学风岂能和江启相提并论?
史鹏程颇为不甘道:“这只是会试,往后便是殿试,我等可再与之比上一比,究竟何人可为状元。”
到底是成名多年的大才子,哪里会轻易服人,柯同光也在瞬间生出一股斗志,目光紧紧落在镇江会馆门口。¨第+一′看,书_枉\ +冕\废?悦-读-
他倒要看看会试前不显山不露水的陈砚究竟是何人。
报子大声道:“陈砚陈老爷何在?”
镇江会馆众人互相张望,仿佛都在找人。
那报子便用更大声喊到:“会员郎陈砚陈老爷何在?”
能当报子,必要嗓音嘹亮,这一声首接穿透人群。
馆长也是喜笑颜开地跟着呼喊:“陈砚陈老爷中会元了,快出来吧!”
依旧毫无声响。
馆长急了。
报喜队伍都在门口敲锣打鼓好一会儿,也一次次报名字,那陈老爷怎的就不出来?
难道是囊中羞涩,没有赏银?
这倒也并非馆长胡思乱想。
许多考生在会试结束后就会放纵,对红颜知己们可谓一掷千金,待到后来连饭都吃不起的也有。
多要靠本地商贾捐赠,方不至于流落街头。
当然,有些考生便是穷困潦倒也不愿与商贾结交,就会很落魄。
此时若能结一份善缘,往后必定好处多多。
想到此处,馆长又高呼:“在下愿出二百两,请会元郎赐一副墨宝。”
这乃是与文人官员相交的惯用手段。
既为文人,自有一番傲骨在,必不愿沾上铜臭味,也最是不喜张口闭口都是银子。
可人活着就要银子傍身,想与之结交的人就要想尽办法送银子。
常用的手段之一就是求墨宝。
文人舞文弄墨乃是风雅,被人求上门,那就是仰慕其才华,文人自是欣然接受。
可这笔墨纸张总要花银子,不可让文人出吧?
懂事的人就想出送润笔费。
这就是雅事了。
到了此时,人群里方才有个声音:“陈老爷并未住在会馆,他住在竹闻巷。”
会馆里众人懵了,馆长更是惊得眼珠子险些掉出来:“镇江的考生为何不住在会馆中?”
往常都是住在会馆里的。
只见那名二十多的考生道:“会馆人多嘈杂,会元郎一心备考,自是要找个僻静之所,考卷上应该写了他的住址啊。”
报子赶忙将抄录的内容拿来看。
姓名、籍贯等一系列内容的最后,就是会元郎在京中的住址——竹闻巷
本省凡是有才名者,皆会住在会馆中,以便结交本省官员,他们一看到会员郎乃是镇江人士,就匆匆忙忙来了镇江会馆,谁能料到会员郎不在此?
报子急忙转头对众人道:“跑错地了,去竹闻巷!”
报喜队伍赶忙吹吹打打着转身往竹闻巷而去。
馆长险些晕过去,被人扶住后不甘心地冲着半空哀嚎:“怎么会在竹闻巷?我的会元郎!我的会员郎啊!”
真是闻者伤心,听者落泪。
鲁策却是喜滋滋地坐了下来,对徐彰和李景明道:“这下阿砚的名头是彻底传出去了。”
为了让报子多报几次陈砚的大名,他们三人一首静默不语,也是很不容易了。
……
竹闻巷。
陈砚与杨夫子、周既白、陈老虎一起围坐一张桌子。
从吃过早饭后就一首等着,一点喜庆声都没听见。
实在是竹闻巷离贡院太远,而各个会馆为了方便士子们,建时便尽量离贡院近一些,如此一来,那报喜的队伍压根不会往这边来,就越发显得此处冷清。
坐得久了,陈砚就想起身转动一下,可他一动,杨夫子和周既白的目光就齐齐盯上来。
想到杨夫子的名声,再想到周既白的五百两银子,陈砚只能乖乖坐下。
又无心干别的,只能和另外三人大眼瞪小眼。
等得越久,陈砚就越焦急,到后来也不想着什么会元不会元,只要让他上榜就行,早些来报喜,让他也不用如此煎熬。
不过也有比他更煎熬的,那就是杨夫子。
杨夫子连午饭也不做了,把早上的包子热一热就凑合了一顿。
这一等就等到傍晚。
杨夫子就如那霜打的茄子般,好像所有生机都要消失了。
周既白也拿出了自己的小册子从头翻到尾,又从尾翻到头,始终没找到一句适合这个时候安慰人的话。
就在一片死寂时,陈老虎耳朵动了动,欣喜道:“报喜的队伍来了!”
随着话音落下,渐渐地,陈砚等人也听到了锣鼓声。
旋即就是由远及近的高唱:“捷报!镇江东阳平兴县老爷陈讳砚,高中辛未科会试第一名会元,金銮殿上面圣!”
陈砚耳朵嗡嗡响,此刻心里只有一个念头。
中会元了。
他中会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