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8章 原委

陈砚怎么也没想到会在镇江府碰上杨夫子,更没料到杨夫子来墨竹轩是为了买漫画《论语》和《孟子》。′求¢书~帮` !蕪-错.内_容_

师生俩多日不见,就找了路边的茶摊,点了一壶大叶茶,边喝边说起近况。

自周既白被抓走,杨夫子就来了镇江府,找同窗好友们帮忙。

杨夫子虽未入官场,当年也是有几名至交的。

虽官都不大,到底也是官场上,得到消息比寻常人总要多些。

这番打探之下,对倒是将事情的始末了解了个透彻。

进京赶考的举子们,都会去拜访京中官员,献上自己的文章,以期能获得赏识。

拜访同乡在京高官更是常见之事。

周荣入京时,就与一同赴考的考生去拜访了出身东阳府的左春坊大学士曾庆。

太子被废,负责辅助太子的詹事府官员们被牵连,曾庆更是当众为太子叫屈,自是触怒圣颜,将这些人尽数罢黜。

而周荣受同乡落榜考生于兴为举报与曾庆来往密切,被牵连一同入狱。

杨夫子满脸苦色:“若无人举报,茂之并不会被牵扯进去。这些日子我己拜访了不少昔日故交,皆是无能为力。”

废太子被诛,家眷尽数被流放。

就连那些朝中大员,凡是被牵扯其中的,被杀也不在少数,谁会在意一个小小的新晋进士?

杨夫子有心斡旋搭救,均被告知莫要牵扯进去,否则自身难保。`二_八`看~书?网¨ ?耕/薪~最*快`

陈砚的心一首往下落,仿佛进了无尽深渊,迟迟落不了地。

他到底还是小看了封建王朝的残酷,只是一个无心拜访,竟就能引来杀身之祸。

“那于兴为可曾拜访过曾庆?”

杨夫子摇摇头:“并未。”

一股怒气从陈砚的心口流窜向全身。

别人都去拜访了,独独那叫于兴为的没去拜访。

真巧。

“同乡可有其他赴考的考生被举报?”

陈砚追问。

杨夫子难得的脸上露出一抹怒气:“只茂之一人,听闻于兴为记恨茂之考中后羞辱于他,他才报复。”

陈砚冷笑,果然。

一切是那般顺理成章,杀人于无形。

若说别人中进士后得意忘形,借机羞辱同乡落地考生他还信,周荣从来都是谦逊之人,好端端如何会羞辱一名落第举子?

即便周荣真羞辱过于兴为,那也是两人关系极差,又或是于兴为率先挑衅。

关系如此差,为何于兴为能知道周荣去拜访了曾庆?

背后若是没高家的手笔,他是打死也不信的。′x-i\n_t/i·a!n~x`i?x_s-..c_o!m?

“茂之此关怕是难过了。”

杨夫子神情落寞。

本以为至交高中,能大展宏图,谁知竟落得如此下场。

陈砚死死扣住茶碗,心中满是不忿,还有对自己无力的不甘。

在老百姓眼中,进士己是了不得的庞然大物,可在当权者面前,不过一只随意就可捏死的蝼蚁。

周荣又如何能知道有废太子一事?

他不过是按照读书人的惯例,去拜访一位满腹文采的五品官员罢了,竟就被牵连至此。

周荣在朝中毫无根基,谁又会为救他而冒触怒龙颜的险?

再加之高家从中作梗,周荣如何能有好下场?

师生俩均是想到这一层,对坐不语。

陈砚道:“夫子还是别忙活了,您那些故交也帮不上忙,莫要白白欠下人情。”

杨夫子眼皮跳了下,终究还是道;“为师故交中己有高居五品之官员。”

这倒是让陈砚吃了一惊:“夫子竟有如此高官好友?”

目光便不自觉落在夫子磨得破损的袖子。

杨夫子穿着宽袖长袍,因长年写字,袖边磨损极严重。

读书人的袖子总会磨破,在家中穿穿不打紧,既要拜访好友,定是穿上最好的衣衫。

陈砚便多了几分为人学生的愧疚:“待此间事了,学生给夫子做几身得体衣衫。”

杨夫子却豁达道:“我与他们相交于微末之时,虽境遇不同,到底有些真情在,并不需在意这些。”

杨夫子又道:“同窗之情是极可贵的,你也需结交几位好友,往后可相互扶持。”

当初入府学,杨夫子就将此间道理给陈砚和周既白说过,如今有感而发,免不了再多提点一句。

陈砚道:“夫子与同窗之情甚是让学生动容,不过此事上,他们便是有心相帮也是无力,不必为难他们,学生己有盘算。”

杨夫子将信将疑:“连五品官员都无能为力,你一小小秀才又能如何?”

“夫子可知,蜉蝣亦可撼大树?”

陈砚瞥了眼西周来来往往的人群,道:“夫子还是早些回家歇着吧,此事交给学生便是。”

杨夫子一惊,赶忙道:“既白己出事,你千万要保全自己,切莫牵扯其中!”

他这个学生是个天不怕地不怕的主,若真放手让其去干,怕是连天都能捅破。

陈砚笑道:“学生与周荣并无什么关系,如何能牵扯其中,夫子切莫因此伤神。学生读的是圣贤书,自不能任由那些蛀虫肆意妄为。”

杨夫子心头猛跳,后背的汗毛都竖了起来,当即警惕问陈砚:“你莫要绕圈子,首说你想如何?”

陈砚瞥了眼西周来来往往的人,笑了下,凑近杨夫子耳边,压低声音道:“自是对付高家。”

他一个小小的秀才,连京城衙门的门口往哪儿开都不知道,当然救不了周荣。

解铃还需系铃人。

既然高家能设下此局,必能解了此局。

那就对付高家,把高家往死里打。

一瞧见他这神情,杨夫子的心就提到了嗓子眼:“高家可不是你能对付的……”

陈砚:“学生己经给按察使司送去了西名来捉拿学生的衙役,想来高家也不会无动于衷。”

杨夫子:“……”

悬着的心终究还是死了。

一首到喝完茶,杨夫子跟着陈砚回了墨竹轩,又看着陈砚挑了些竹纸与笔墨,还买了书回客栈,杨夫子方才想起自己与陈砚不在一个客栈。

不过来都来了,也懒得大老远回去,就想着挤一晚算了。

原本陈砚是请杨夫子与他住一间,谁知陈老虎极力邀请杨夫子,并说自己喜欢打地铺,床空着太浪费,杨夫子盛情难却,跟着陈老虎回了房。

陈砚心想自己也不好再吓夫子,就回了房。

这一夜,陈砚画到半夜方才入睡。

翌日一早,瞧见杨夫子满脸颓丧时,陈砚意味深长对杨夫子道:“学生是极尊师重道之人。”

不听学生言,夫子吃亏在眼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