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2章 纠葛

知府说完抹了把汗,“我只能说这么多了,周王两家姻亲都是津南府的大豪绅,在京城还有靠山,我一个小知府,实在是得罪不起他们啊!姑娘就先顺着我所说去查吧,告辞。”

不等沈雾回答,他已经头也不回的跑了出去,身后传来一阵脚步声,容复不知何时站到了沈雾身后。

沈雾看了他一眼,“你觉得他的话有几分可信?”

容复还没说话,门房又来了,这次折返的是布政司的周哲,他拧着眉说道:“方才我好像看见知府的马车了,二位大人,石潭那厮是不是说,我和老王与谢彪焦徽常在一起喝酒?”

沈雾和容复毫无反应,周哲有些激动:“你们可不能相信他!他是想趁机把自己从这件事里摘出去!说办宴喝酒,哪一次少了他石潭!津南府的官员一共就我们几个,时常要在一起讨论政事,自然见得多!他是知府,若说熟悉,还是他和焦徽熟悉,而且他们两人是同乡,早在十多年前考科举的时候,二人就是同窗了!”

周哲道:“这件事我怀疑是他与王忍做的,王忍是都指挥使,焦徽养了一山的私兵,我不信他这个都指挥使不知道!一定是他们两个伙同谢彪焦徽,石潭出钱,王忍替他们打掩护。”

容复打断了他的话,淡淡道:“你的证据呢?”

周哲懊悔:“我若能找到证据,也不会这么着急了。不过大人放心,我现在就派人去打听,我就不信他们能做的滴水不漏!”

他冲二人抱拳,气势汹汹的走了。

容复看向沈雾:“可信吗?”

沈雾耸了耸肩。

二人站在庭院中,路过的侍女上前询问二人是否要回去休息,二人对视了眼,沈雾轻哂道:“再等等。”

随后不到一炷香的功夫,最后一个都指挥使王忍就来了,他的说辞和前两个别无二致,无非是把自己摘出去,说另两个有杀害谢焦二人的嫌疑,他走后,沈雾和容复才离开前院。

“你觉得他们谁说的是真话?”沈雾笑吟吟道。

“都是真话,又都是假话。”

二人四目相对,皆从对方眼里看出了与自己同样的想法。

最了解你的人就是你的敌人。

沈雾忽然想到这么一句话,忍不住笑了。

“兵分两路,明日我去贡院,你去见那三个人。”

沈雾打了个响指,“伏击一定和科举的案子有关,到时得到的消息共享,立了功,你一半我一半。”

容复点了点头。

正巧走到岔路,二人的院子在相反的方向,沈雾背着他招了招手,走的洒脱。

容复却站在原地,直到看不见她的背影才踱步离开。

肩头传来痛感,麻沸散的药效早已经过去,容复却现在才感觉到,他抬手碰了一下肩,不知为何想起沈雾救下容笑那天,拉弓时艰难的动作,她的右肩好像也有旧伤,而且伤的很重。

是因为肩伤,所以那年才会离开军营吗?

容复回忆起昨晚,沈雾坐在火堆前讲过去时的模样,跳跃的火光映在她的脸上,眼底的憧憬和怀念,亮的像月光,昨晚发生了那么多的事,容复却始终记得她那时的表情。

她描述的那些过去,实在不像一个靠冒领别人军功声名远扬的过去。

容复重重吐出一口气,神情阴郁的回到了住处。三更梆子响过,沈雾倚在窗边,月光透过雕花窗棂在地上投下斑驳碎影。容复无声无息出现在身后,手中捧着一卷泛黄的账册:“从谢彪书房夹层里找到的,上面记录着三年来津南府半数赋税流向。”

沈雾展开账册,目光扫过密密麻麻的数字,突然指尖一顿:“每月初五,都有一笔银两分三路汇出——京城户部、江南商会,还有……”她指了指一个不起眼的名字,“王都指挥使名下的钱庄。”

话音未落,窗外突然传来瓦片轻响。容复反应极快,袖中银针破空而出,只听一声闷哼,黑影坠落在庭院假山后。两人追出去时,只看到黑影脖颈处的青色刺青——正是津南府私兵的标记。

“灭口来了。”沈雾蹲下查看尸体,在其鞋底发现半枚沾着泥浆的印章残片,纹路与知府呈上的“周布政使私印”如出一辙。她冷笑一声,“他们倒真是心急。”

容复捡起残片,若有所思:“三人口径虽乱,但都在强调‘谋反’与‘勾结外敌’。这或许不是随口编造,而是他们真正在谋划的事。”

天还未亮,刑部侍郎慌慌张张跑来:“流心大人!大理寺少卿昨夜失踪了,房内留有打斗痕迹!”沈雾心头一紧,带人赶到厢房,只见桌上打翻的茶盏里凝着黑褐色药渍,墙角残留着半片绣着金线的衣料——正是布政使周大人常穿的锦袍纹样。

“调虎离山。”沈雾攥紧衣料,“他们开始动手了。”她立即下令封锁城门,却得到令人心惊的消息:知府、布政使、都指挥使三人的亲卫,昨夜已分批出城。

容复展开津南府地图,在辉山、渡口、粮仓三处重重标记:“若要谋反,必先控制这三处。辉山私兵、漕运船只、粮草储备,他们准备得比我们想象中更周全。”

正午时分,一封密函送到沈雾手中。信是京城某位老臣所写,提及近日朝堂上有人频繁为津南府三品以上官员美言,甚至提议破格提拔。“难怪他们急于洗白焦徽和谢彪,”沈雾将信纸凑近烛火,“原来是想借这两人的死,让剩下的人顺理成章上位。”

就在此时,霁风匆匆来报:“大人!发现大理寺少卿的踪迹,他被关在城西破庙里!”沈雾带人赶到时,只见少卿被铁链锁在柱子上,嘴里塞着浸了迷药的麻布。解开束缚后,少卿惊魂未定:“是...是他们三个联手,说要除掉所有碍事的人...”

话未说完,庙外突然响起震天的喊杀声。容复护着沈雾退到窗边,只见数百私兵举着火把将破庙团团围住,领头的正是都指挥使王大人。“流心姑娘,”王大人的声音混着冷笑传来,“交出证据,留你全尸。”

沈雾站在窗前,月光将她的影子拉得很长:“你们以为互相泼脏水,就能混淆视听?焦徽贪墨的财宝、谢彪私藏的密信,还有你们往来的账册,如今都在送往京城的路上。”

王大人脸色骤变,挥剑下令:“给我杀!”话音未落,四周突然响起此起彼伏的号角声。青竹带着一队禁军从暗处杀出,旗帜上“御林军”三个大字在火光中格外醒目。原来沈雾早已派人快马加鞭回京,向皇帝禀明一切。

混战中,知府和布政使也率人赶到。三人见势不妙,竟互相指责起来。知府突然指向布政使:“是他!他才是主谋,私通外敌的信函都是他伪造的!”布政使不甘示弱:“明明是你勾结海盗,意图截断漕运!”都指挥使则怒目圆睁:“你们两个叛徒,若不是你们急着灭口,事情怎会败露!”

沈雾看着三人丑态,冷声道:“够了。从你们用‘九时毙’毒死谢彪开始,就该想到会有今天。”她转头看向容复,“还记得谢彪暴毙时,侍卫那个欲言又止的神情吗?那是他们三人做贼心虚,特意安排的眼线。”

战斗持续到黎明,三人的势力被尽数剿灭。沈雾在王都指挥使的书房里,发现了真正的罪证——一份详尽的谋反计划,上面赫然有三人的亲笔签名,甚至还标注了与外敌约定的接应时间和地点。

尘埃落定后,沈雾站在巡抚府的池塘边,看着打捞上来的财宝在阳光下熠熠生辉。容复走到她身边:“接下来如何?”

“将这些证据呈给陛下,”沈雾望着远方,“津南府的官场,也该好好清理一番了。”她顿了顿,目光柔和下来,“这次多谢你,若不是你...”

“我说过,”容复打断她的话,眼中带着笑意,“有我在。”

晨光刺破云层,为这场惊心动魄的较量画上句点。而沈雾知道,这不过是官场沉浮中的冰山一角,未来,还有更多的挑战在等着她。但至少此刻,她不再是孤身一人。

回程的马车上,沈雾看着窗外飞驰而过的景色,手中摩挲着容复送她的玉佩。玉佩温润的触感让她心安,也让她第一次对未来有了些许期待。

火把将破庙照得如白昼炼狱,王都指挥使的剑锋映着猩红火光劈来。容复旋身挡在沈雾身前,银针与刀刃相撞迸发火星,暗处青竹率领的禁军如鬼魅般从断墙后涌出,长枪如林,瞬间将叛军逼退三丈。

“原来你早有准备!”王都指挥使瞳孔骤缩,看着禁军旗帜上的蟠龙纹。沈雾自阴影中走出,袖中滑出半枚印章残片:“从你鞋底刮下的泥与知府庭院的土质成分相同,这枚残片,恰好能补上他那方‘证物帕子’的缺口。”她冷笑一声,“你们互相泼脏水时,可曾想过,证据本身就是破绽?”

混乱中,知府突然拽住布政使当盾牌,抽出腰间短刃抵住对方咽喉:“都怪你!若不是你执意杀少卿灭口——”话未说完,一支箭矢破空而来,正中他握刀的手腕。沈雾看着倒在血泊中的知府,目光扫过布政使惊恐的脸:“王都指挥使藏在书房暗格里的谋反计划,你也有份吧?”

布政使瘫软在地,哆哆嗦嗦掏出怀中密信:“是...是他们逼我的!这是他们与北狄使者约定的密函,明日酉时三刻,在辉山隘口...”话音未落,一道黑影突然从梁上跃下,匕首直取布政使咽喉。容复反应极快,甩出软剑缠住黑影手腕,寒光闪过,刺客脖颈处赫然露出与死去私兵相同的青色刺青。

“留活口!”沈雾话音未落,刺客咬破口中毒囊,七窍流血倒地。她蹲下查看尸体,在其衣领夹层发现半张残缺的舆图,边缘用朱砂标着“粮”字。“他们要烧粮仓。”容复脸色凝重,展开津南府地图,“若粮草尽毁,不仅驻军失去战力,百姓也将陷入饥荒。”

此时,霁风浑身浴血闯入:“大人!叛军余孽正在朝粮仓集结,还有一艘商船已在渡口待命!”沈雾立即下令:“青竹带一半人守粮仓,霁风去封锁渡口。容复,我们去辉山。”她握紧腰间佩剑,“不能让他们与外敌汇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