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微熹,军区大院的梧桐树上还挂着露珠,周立海己经踩着湿漉漉的水泥路来到了军部办公楼。
他揉了揉酸胀的小腿,这两天为了周衡的婚事跑前跑后,脚底板都磨出了水泡。造孽啊,老父亲一天真是操不完的心,偏生两个孩子也是懵的,什么都不懂,老魏也不操心,所有的事情都压在了他一个人头上。
抬头看了眼三楼那扇亮着灯的窗户,老魏果然己经在办公了。
“这老东西,起得比鸡还早!”周立海嘟囔着,三步并作两步上了楼。
推开办公室门时,魏玉江正伏案批阅文件,“老魏!”
周立海从军装内袋掏出一张折得方方正正的红纸,小心翼翼地展开铺在办公桌上,“你看看这几个日子,我特意找人给算的,你觉得咋样?”
红纸上用毛笔工整地写着几个黄道吉日,每个日期旁边都标注着宜忌事项。
“呐。”周立海粗糙的手指重点点在一个日期上:“下个月初六,宜嫁娶,冲兔,不冲云熙的属相。,咸′鱼′看-书¨网/ ~更?新_最¨全?”
“我觉得这个日子不错,你看怎么样?”
“……”魏玉江正在批文件,头也不抬,声音冷淡:“随便,你定,又不是我娶儿媳妇。”
周立海知道他心里还有疙瘩,也不恼,笑呵呵地继续道:“你不娶儿媳妇但你嫁女儿啊,小姜那孩子可怜,好在遇到你和老蒋两人疼她,把她当亲闺女,这事可不就得落在你头上了嘛。”
这话算是掐住了魏玉江的命脉,可不就是心疼小姜那孩子,舍不得她吃苦嘛?想到姜云熙那双纯净明亮的双眼,魏玉江心里瞬间就软了下来,他冷硬的脸色也不由柔和了几分。
“日子你自己定就好了,我这边也没有什么要求,你那边看着办就行,只要不亏待小姜,什么都好说。”
周立海大喜,连连点头:“那肯定的,我以后一定把小姜当闺女疼,绝对不会亏待她,周衡要敢欺负她,看我不削他,你也可以一块儿削……哦对了,婚礼就安排在部队食堂,我己经跟炊事班打过招呼了,到时候多杀两头猪菜,再搞几瓶酒,让战士们一起热闹热闹。~萝??拉?小£(说?}; &首¨x±发![<”
“胡闹!”魏玉江皱着眉头说道,“现在上面三令五申要勤俭节约,还多杀两头猪?搞几瓶酒?你这是顶风作案!”
“放心,我心里有数的。”周立海摆摆手,不甚在意:“就是简单办一下,猪是我们自己喂的,酒也是我自掏腰包拿出来的,谁敢说这个闲话?”
“这事我和几个老首长都报备过了,到时候把他们几个也接过来,不会搞太大排场,总也不能叫领导们来了啃窝头吧?”
“再说了,现在的情况你也知道,就算是想铺张也弄不来东西啊。”
魏玉江见他心里有数,“嗯”了一声,低头继续批文件,但又想到一件事,笔尖顿了顿,抬头又问:“那件事查得怎么样了?找到人了吗?”
周立海听见这话,脸上的笑容立马就淡了几分,叹了口气说道:“还在查,传谣的人不好抓,问了一圈,都是在别人那里听来的,源头不好找。”
“哼,听来的?”魏玉江冷笑一声:“那谣言还能凭空冒出来,从石头缝里蹦出来的呗?”
周立海知道他是心疼小姜,虽然最后的结果是他们老周家沾了便宜,但这件事情儿子也是受害者,他也想找到幕后黑手。
“初步判断是从卫生院那边传出来的,但具体是谁却很难查到,己经扣了他们几个人的工资,批评教育了,以后不准再乱传。”
魏玉江冷哼了一声,没再说话,但钢笔在纸上划出的力道明显重了几分。
周立海知道他不满意这样的结果,但这事确实棘手。
谣言这种东西,查到最后往往不了了之,总不能把整个部队的人都审一遍,卫生院里都是女军医,凑到一起就是东家长西家短的,谁的闲话都能聊几句,有心人想传出谁的谣言,都不用自己动口,稍微用点办法就能引得大家一起说闲话。
大家一起聊的是非,你要真问这事是谁起的头,就是当事人自己她也是懵的,根本没有人会在意谁是第一个开的口。
没办法,大家的参与感太强了。
谁都心虚,觉得这件事情和自己脱不了关系。
……
卫生院最近的气氛也很压抑。
自从发现谣言是从卫生院传出去的之后,整个卫生院从上到下都被整顿了一番,就连院长王芳都被上面的领导请过去喝茶了。
领导三令五申不准再乱传闲话,违者严肃处理。
现在整个卫生院的人一个个每天都蔫头耷脑的,连说话都小心翼翼,中午休息大家都不敢坐在一起,也不敢聊天,生怕被别人误会。
几个最爱八卦的军医还被扣了工资,要求写检讨,所有人都心惊胆颤的,生怕一不小心遭殃。
与此同时,卫生院的走廊里弥漫着浓重的消毒水味。
柳雪琴坐在办公室,百无聊赖地翻着工资条,看到“实发金额”一栏时,她的嘴角狠狠抽动了一下。
她本来刚上班没多久工资就不高,这个月又被扣了一部分,拿到手就更少了,心里憋屈得慌,还想存钱买雪花膏的,看来最近是买不了了。
“整天就知道扣钱,有本事查出来是谁传的啊!”她低声咒骂,把工资条揉成一团扔进垃圾桶。
她坚信,就算是查也查不到她头上来,虽然这事是她传出来的,但她每次都很小心,只是稍微引导点拨别人几句,并没有亲口说出传言中的那些话。
但院里的那些个八婆一个个爱聊八卦又爱联想,每次都能得到她想要的结果。
“柳军医,三号床的病人需要换药了。”一个小护士探头进来。
柳雪琴不耐烦地应了一声:“知道了,马上去。”
她站起身,整理了一下白大褂,镜中映出一张姣好却阴郁的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