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陈砚秋身着一袭长衫,神色凝重地走在上海的街头。作为上海滩最大药行的老板,此刻的他,心中正盘算着两件极为棘手的事——如何妥善藏好家族古籍《本草天工开物》,以及怎样安全转移家族资产。这部古籍不仅是陈家世代传承的瑰宝,更蕴含着无数珍贵的医药知识,一旦落入他人之手,后果不堪设想。而在这动荡不安的年代,转移家族资产,无疑是为陈家留一条后路。
陈砚秋一边沉思,一边低头走路,丝毫没有注意到前方的状况。突然,一个身影如旋风般冲了过来,他躲避不及,结结实实地撞了上去。抬头一看,竟是一个满脸泥巴的小姑娘。小姑娘的眼镜深陷在脸上,手里紧握着一个啃了大半个的馒头,脏兮兮的小手沾满了灰尘。看到撞到了人,小姑娘吓得浑身发抖,连忙低下头,声音颤抖地说着:“对……对不起。”
就在这时,身后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一帮手拿棍子的人冲了过来,嘴里还不停地叫嚷着:“让你偷东西,打死你!”陈砚秋眉头紧皱,心中暗叹。在这个弱肉强食的时代,穷人的孩子命运悲惨,不是被卖到青楼,就是给人做妾,更多的则是像这个小姑娘一样,吃了上顿没下顿,甚至饿死在路边。这样的人间疾苦,陈砚秋早己司空见惯,但不知为何,今天看到这个小姑娘,他的心中竟涌起一股莫名的恻隐之心。
陈砚秋上前一步,轻轻拉起小姑娘的手,柔声说道:“别怕,有我在。”那帮打手见有人出头,不但没有退缩,反而更加嚣张起来。为首的一个人双手叉腰,叫嚣道:“她偷吃了我们西个馒头,一个银元,今天不赔钱,谁也别想走!”在军阀割据的时代,货币混乱,一个银元对普通百姓来说,是一笔不小的数目。而此时,孙中山带领的国民军正在萌芽阶段,试图打破军阀割据的局面,但社会依旧动荡不安。·艘?嗖~暁*税*罔- `芜¨错^内?容?
陈砚秋冷笑一声,从口袋里掏出一个银元,随手一弹,银元在空中划过一道弧线,稳稳地落在打手头头的手中。“钱给你们了,你们可以走了。”打手头头接过银元,仔细一看,这才认出眼前的人竟是上海滩赫赫有名的药行老板陈砚秋。他顿时吓得脸色苍白,连忙弯下腰,脸上堆满了谄媚的笑容:“陈老爷,您吉祥!我们有眼不识泰山,冲撞了您,还望您大人不记小人过。我们东家是李福居,希望老爷能高抬贵手,放过我们。”
陈砚秋一听“李福居”三个字,心中顿时涌起一股厌恶之情。他知道,李福居背后最大的靠山是三井洋大左,这些年为虎作伥,在上海滩干了不少坏事。陈砚秋冷冷地说道:“你们可以走了。下次别让我再看到你们,滚!”打手们如获大赦,拿着钱一溜烟地跑了。
小姑娘慢慢站起身来,看着陈砚秋,眼神中充满了感激和坚定:“我一定会还你的。”陈砚秋笑了笑,问道:“你拿什么还?”小姑娘硬气地说道:“拿命还!”在这个人命如草芥的时代,陈砚秋并没有把小姑娘的话放在心上。他笑着问道:“小姑娘,你叫什么名字?”“婉婷。”小姑娘低着头,怯生生地回答。“婉婷,这名字很好听。看来你读过书,认识字,怎么会流落街头呢?”陈砚秋一边说着,一边轻轻扶起小姑娘,掸去她身上的浮尘。
婉婷听了,眼眶一红,忍不住抽泣起来:“老爷,您说的没错。我家原本也算殷实,我还读过几年私塾。可是后来打仗,我们一家人东躲西藏,流离失所。本来有点积蓄,也够我们度过余生。没想到,我爸抽上了福寿膏,不仅败光了家产,还把我妈卖进了三福班。我连夜逃了出来,流落街头。刚才看到李家酒楼刚蒸出来的馒头,实在太饿了,就上去抢了西个馒头,一口气吃了两个,还掉了一个……”婉婷一边说,一边不停地打嗝。
陈砚秋看着婉婷,心中越发同情。他叫来伙计,让他端来一碗水,递给婉婷:“慢点喝,别着急。+飕¢飕_小¨税,惘* \已\发*布*罪.新^璋¢劫·那你以后打算怎么办?要是没地方去,就跟我走吧。”婉婷一听,又惊又喜,手中的半个馒头“啪”的一声掉在了地上。她连忙说道:“老爷,我今天遇到菩萨了。我愿意跟您走!”陈砚秋笑着捡起地上的半个馒头,说道:“那就跟我走吧。”在他看来,不过是举手之劳,家里养着那么多工人,多一个小姑娘吃饭,也不是什么大事。
陈砚秋让伙计带婉婷回去找沈妈,拿几件干净的衣服,先跟着太太身边听候安排。婉婷开心地谢过陈砚秋,跟着伙计走了。
陈砚秋刚回到家,电话铃声就响了起来。他拿起听筒,电话那头传来李福居的声音:“陈老爷,实在对不住啊!刚才伙计们有眼无珠,冲撞了您,真是大水冲了龙王庙,一家人不认识一家人。为表歉意,明天晚上我在李楼摆下谢罪宴,还望陈老爷赏脸。到时候,三井洋大左也会亲临。”陈砚秋皱了皱眉,心中暗自思忖:这李福居又在搞什么鬼?但表面上,他还是笑着说道:“赔罪不敢当。李爷开口,那是我的荣幸,我一定准时赴宴。”“哈哈,有陈老爷和三井洋大左撑场面,那是我们李府的幸事。明天我一定亲自恭候大驾光临。”李福居在电话那头谄媚地说道。
陈砚秋挂断电话,心中隐隐不安。他知道,李福居这次摆宴,肯定没安什么好心。但到底有什么阴谋,他一时也想不明白。
此时,婉婷洗完澡,换了一身干净的衣服,袅袅婷婷地走到陈砚秋身边,说道:“老爷,太太找您有事。”陈砚秋看着焕然一新的婉婷,不禁感叹人靠衣裳马靠鞍。现在的婉婷,气质出众,和刚回来时判若两人。他微笑着说道:“知道了。”
陈砚秋来到婉瑜的房间,婉瑜斜靠在床边,见他进来,轻声说道:“砚秋,上次跟你说的纳妾的事,你考虑得怎么样了?咱们大家族就茗叶一个孩子,你也该为陈家的香火着想了。”陈砚秋坐在婉瑜身边,握住她的手,温柔地说道:“夫人,这件事就别再提了。茗叶聪明懂事,将来定能成器。我们花费那么多心血送他出国留学,就是希望他能有一番作为。至于纳妾,我从来没有想过。”
婉瑜听了,轻轻叹了口气,转过身去。她心里明白,陈砚秋之所以不肯纳妾,是因为一首对她心怀愧疚。那年,陈砚秋去十六铺码头新店开业,婉瑜担心他的安危,坚持要跟着去。结果,在送货途中,他们遭到了小人的暗算。婉瑜为了救陈砚秋,舍命挡了一刀。虽然请了最好的大夫,保住了性命,但却伤到了筋,从此再也站不起来了。从那以后,陈砚秋对婉瑜更加体贴入微,始终不肯纳妾。
陈砚秋看着婉瑜落寞的背影,心中一阵刺痛。他轻轻拍着婉瑜的背,安慰道:“夫人,你放心。我会请朋友找最好的中医给你治疗,中医不行,就请西医。要是国内治不好,我们就去国外。我们开着药行,有的是办法。”婉瑜没有再说话,默默依偎在陈砚秋的身边,闭上眼睛,享受着这片刻的宁静。
第二天清晨,一阵急促的敲门声打破了陈家的宁静。沈妈揉了揉惺忪的睡眼,打开大门。只见一个身着租借警察制服的人站在门口,一顶鸭舌帽斜戴在头上。沈妈一看,连忙大声喊道:“老爷,扬钱队长来了!”说着,她侧身让扬钱进去,一边喊着,一边朝里屋跑去。
扬钱大摇大摆地走进陈家,嘴里还哼着小曲。一进门,他就扯着嗓子喊道:“姐夫,你让我办的事,我给办妥了!那几个赵家闹事的,全让我扔进巡捕房了,他们再也不敢来闹事了。”陈砚秋从楼上缓缓走下来,看到扬钱,脸上堆满了笑容:“小扬,你来了。快坐快坐。”说着,他顺口吩咐管家锌敏:“去跟婉瑜说一声,她弟弟来了。再拿二十个银元给小扬,当活动经费。”管家应了一声,转身退了出去。
扬钱翘着二郎腿,抽着雪茄,得意洋洋地说道:“姐夫,我觉得赵家那帮人就是跳梁小丑,首接斩草除根得了,省得夜长梦多。”陈砚秋坐下来,喝了一口沈妈端上来的茶,缓缓说道:“赵家的人大多也是苦命出身,虽然做着打家劫舍的生意,但现在社会动荡,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能不得罪的人,尽量别得罪。大家日子都不好过,你也要收敛点,别到处耍威风。”“知道了,姐夫。我会注意的。”扬钱满不在乎地说道。
这时,婉婷推着婉瑜从里屋出来。婉瑜笑着说道:“扬钱,我在里屋都听到你大嗓门了。”扬钱连忙站起来,笑着说道:“姐姐,你又不是不知道,我这嗓门就是大。”说着,他偷偷瞄了一眼婉婷,惊讶地问道:“姐夫,你什么时候纳的这么漂亮的妾?怎么也不通知我一声,太不够意思了吧。”
还没等陈砚秋开口,婉瑜就笑着说道:“你姐夫要有这个心思就好了,那我也就放心了。这位是婉婷,兵荒马乱逃难出来的,碰到你姐夫,就给带回来了。让她照顾我起居,这样沈妈也能轻松点。”扬钱听了,尴尬地挠挠头,伸手向婉婷说道:“婉婷小姐,刚才冒犯了,不好意思。”婉婷微笑着说道:“我只是一个下人,哪有那么多规矩。老爷救我一命,我都不知道该怎么报答呢。”
这时,管家拿着二十个银元走了过来,交给扬钱。扬钱接过银元,吹了吹,开心地说道:“姐夫,以后还有这种好事,可别忘了我啊!”“扬钱,你怎么说话呢?钱省着点花,现在兵荒马乱的,少去寻花问柳。世道不太平,小心惹祸上身。”婉瑜皱着眉头,叮嘱道。“知道了,姐姐。”扬钱颠着银元,吹着小曲,大摇大摆地走出了陈家。
婉瑜看着扬钱远去的背影,无奈地摇了摇头:“这孩子,什么时候才能懂事啊?”陈砚秋安慰道:“扬钱己经比以前好多了,慢慢来。再说,这点钱对我们家来说,不过是九牛一毛。”婉婷很识趣地推着婉瑜往院子走去,每天这个时候,婉瑜都要去院子里走走,看看花花草草。
陈砚秋看着婉瑜和婉婷的身影消失在院子里,转身对管家说道:“你去调查一下,李福居请我赴宴到底有什么目的。顺便盯着点扬钱,别让他惹出什么乱子。婉瑜就这么一个弟弟,我不想让他出事。”管家锌敏低头说道:“我知道了,老爷。我这就去办。”说完,便退了出去。
陈砚秋独自一人坐在客厅里,静静地看着窗外。清晨的阳光透过窗台,洒在房间里,一片金黄。但他的心情却异常沉重,他知道,一场更大的危机正在悄然逼近,新的征程等待着他去应对,而他,必须为家人、为药行,也为这片饱经沧桑的土地,做出正确的抉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