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成 作品

求救

求救

“小姐!”

马车才到府外,沈凌尚未着地,空青就一路小跑到了跟前,看着人不禁眼眶都红了。

“昨晚上回来我才知道公主的事,紫宸殿前正是风口,听女史说小姐跪了好些时候,真是遭罪。”空青一边帮她擡着裙摆,一边嘟囔着:“这王子到咱们这原来是干这种事,陛下也是,怎么就——”

“空青。”沈凌喝止她,“这种话以后不许再说。”

空青自觉失言,低头乖乖认错:“奴婢知道了。”

“空青,你这话让我们听到还好,要是在宫里被人听到了,可是要惹事的,嘴上把点门。”段风辞附和着开口,望着沈府的大门,他话锋一转问道:“就这么进去,你爹不会打我吧?”

沈凌眉间微挑,“那你放我下来。”

闻言,段风辞却轻笑出声,又一手掂了掂怀中的沈凌迈步进府,“却月居在北院西,离门那么远,你哪有力气走过去,何况你腿还疼着,我怎么忍心。”

“那你还问?”沈凌一时无奈,心里却也好奇着,“我爹不打人,而且你又没做什么,他为什么要打你?”

“这不是我拐走了他宝贝女儿,有点心虚么。”段风辞小声嘀咕,“都说丈人看女婿,越看越不顺眼,我这来的匆忙也没带东西,不得更不顺眼?”

沈凌一怔,明白过来后手肘顶了他一下,“胡说什么。”

她顿了顿,又低声补充道:“我看着顺眼,我爹就也看得顺眼。”

段风辞哑然失笑,手上又紧了紧,“你别乱动,手还缠着呢,万一碰到了不还是要疼。”

“知道了。”

身后跟着的空青此刻倒是眼也不红了,眉眼弯弯看着两人,眼神滴溜溜地转,也不知是在想什么,看得沈凌都有些不好意思。

“安儿!”

正此时,沈毅扶着江舒兰从里边快步走出,身后还跟着郑方和徐伯,一群人看见两人俱是一愣,纷纷停在了原地。

江舒兰最先反应过来,也顾不上两人这情况,只上前急切问道:“怎么样了,腿还疼不疼?这手又是怎么弄的,怎么还包着?”

“没事了,手上是不小心弄的,不疼,阿娘别担心。”沈凌柔了眉眼,声音也放柔了些。

她进宫一日便把自己弄得遍体鳞伤,倒是叫沈毅和江舒兰担心了。

“怎么会不疼呢,傻孩子。”江舒兰满目担心,嘴角虽扯着微笑,却还是低叹了口气。

一旁,沈毅轻咳两声,眼神在两人身上扫了一遍,迟疑开口:“安儿啊,你们这是?”

“说来话长,有时间了我再说给阿爹听,可好?”

“空青不是跟你说了一遍了么,还问什么?安儿才回来,你让他们先进去,别堵在这风口,怪冷人的。”江舒兰扯了扯帕子,擡手拉住沈毅,又温柔笑着指了方向,“快进去吧。”

“我又不是不能抱她进去。”沈毅嘴上嘀咕着,却听话让了步,站在一边又咳两声才背手别扭道:“进去吧。”

段风辞微微躬身,恭敬道:“多谢国公,多谢夫人。”

空青走在后边,瞧见郑方默声跟着,悄悄慢下步子与他并排走在一起,却难得没挤兑他,只趁着前边人听不到低声道了句:“喏,看到了吧,可不是我诓你。”

郑方并未理睬她,甚至也未曾看她,只面无表情地目视前方,跟在几人最后走了许久。

到了却月居门前他停下步子,平静道:“我也没想过,只是你不信。”

空青眉心微挑耸了耸肩,两手环抱在前,“好吧,不管想没想过,以后都别想。”

话罢,她扬起笑容,像没事人一样迈步进门。

郑方孤身留在原地,对着却月居空荡的门无声看了半晌,看远处被人抱着藏在怀中的身影渐没了踪影,终是转身离开。

却月居内,沈时祺一早带了孟丘山在这等着,等人把完脉、查看过情况才各自离开屋子,只留了江舒兰在屋内。

“陛下这样决定,其实为娘能理解。”江舒兰替沈凌垫了靠枕,又替她掖好了被角才坐在床沿,“回兰和大周近些年像也不像,娘虽然不在朝内,但你爹那个态度,娘也看得出大周是个什么情况。”

“回兰这几年因为先王缠绵病榻而收敛了些,这个新王咱们还不了解,但回兰王军可比大周这些吃饭不干事的强多了,陛下也不是当年的陛下了。”

“阿娘,这些女儿懂,我不会钻牛角尖的。”沈凌扯出一抹苦笑,“我只是……有些不甘心,但既然已成事实,我也不会为此事再去找陛下,亦不会因此触怒陛下,您放心。”

江舒兰长松了口气,转而又想起一事,“祺儿那个事……安儿,娘知道你这些年受苦了,娘和你爹离不开北境,但即使远在万里之外,爹娘也只希望你们安好,是你和祺儿同样安好,知道吗?”

“知道。”沈凌点了点头,“阿娘,我不苦,当年虽是奉命回京,却也是我心甘情愿的。况且,女儿现在也不全然是为了沈家。这些年,女儿也有了自己想做的事,阿娘,你和爹都可以放心了。”

“小时候还在外疯跑,不到晚上不归家的小安儿,这些年真是变了很多。爹娘这些年时常想起你走之前在我们面前说的话,也时常想起你刚病的那时候,总觉得亏欠了你太多。”江舒兰柔和了目光,眼中藏着怀念,“如今听你这般说,娘真心为你高兴。”

江舒兰抚上她头顶,“希望我的安儿时时平安,顺心如意。”

“除了这个,安儿,”江舒兰唤道,“别看你爹把人带出去了,你和那孩子的事,爹娘不会管。我们家安儿是个有分寸的孩子,娘相信你,不过娘还是要叮嘱你,不论怎样都不要委屈了自己,知道吗?”

“阿娘。”沈凌安然浅笑,“女儿会的。”

江舒兰欣慰地笑了笑,听见身后动静,她偏头看向来人,接着站起身来,“你们俩说吧,娘先出去看看药。”

段风辞拱手一礼将人送出,随后才跳着步子,三两步就坐到了沈凌身边。

沈凌打量着他神色,面上虽不怎么明显,唇角却还弯着,眼中也留有一丝喜色,站在那活脱脱就像只开了屏的孔雀,她心下不由得惊奇:“我爹跟你说什么了,这么高兴?”

闻言,方才还勉强维持着君子端方的段风辞立时现了原形,只手撑着身子凑近了,在她唇上轻啄了一下,短暂又挠人,亲得沈凌一愣。

瞧着沈凌呆愣的样子,段风辞愈加掩不住,满面春风道:“没什么,这是秘密,不能告诉你。”

秘密?

连她都不能告诉?

沈凌满腹疑云,“为什么?”

“不为什么,就是不能说,我答应了沈伯父的。”段风辞讨好眨了眨眼,一头靠在她肩侧,却一点也没松力气,只是黏糊着挨近了她,像是怕压着她一样。

沈凌轻笑,也不再多问什么,擡手松松揽在他背后。忽而,耳畔响起清朗又干净的声音:“阿凌。”

“嗯?”

“怎么了?”瞧着人没动静,沈凌又出声问道。

“没什么,就是想叫你。”段风辞却含糊着并未答,只是又唤道:“阿凌。”

什么毛病,沈凌心下骂着,却还是应道:“嗯。”

段风辞轻笑出声。

他一声一声唤着,沈凌就一声一声应着,两人一起犯傻,最后又一起笑出了声。

沈凌忽然觉得,自己好像傻了不少,竟也跟着这个人做这种幼稚的事。

进而两日,沈凌成日躺在床上,不是进药就是犯懒,时常有人来看她,她有精神了也会聊几句。

沈凌本以为病好之前不会再有什么事,不想她是个得不了闲的,只休了才三日,便有了新的事。

初六这日,沈凌正在小憩,那厢空青突然冲了进来,三两下将她唤醒,又递给她一封信。

信封上画着云纹,云纹之侧有个极小的“水”字,沈凌展信只看了一眼,便皱紧了眉头。

“送信的人呢?”

“走了,那人是把信交给了徐伯,徐伯不认识这个,奴婢也是才看到。”空青认出了信封的云纹,又看沈凌面色不好,她心里也不免焦急:“小姐,庞姐姐可是出了什么事?”

沈凌将信递给她,“这是血写的。”

闻言,空青瞪大了眼睛,她接过那信纸才发现,信上只写了一个字——救。

沈凌轻咳了两声,吩咐道:“你去备车,咱们去应县。”

“小姐!”空青惊道,“去应县再快的马车也要赶一日才行,可眼下您还病着呢,这怎么能去?”

“庞沁既然写了信来,便是身处险境,我不能不管。”沈凌轻轻摇头,“我没什么大事,也不是不能动,喝了几日药也差不多了,左不过是去三日,回来还能赶上初十进宫,无妨。”

“去备车吧。”

“喏。”空青拗不过她,只得听命,心下却暗自盘算着拿定了主意。

她劝不了,总能找别人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