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玉曼又不受重视,因此在娘家时躲过了这种痛苦。
结果到了夫家,竟然会被迫重新面对。
那块长长的裹胸布被婆母一寸寸狠狠往紧挤,一开始还好,可随着婆母用力一箍,瞬间紧的冯玉曼呼吸不上来,气越来越短。
“娘,娘,轻点!别!不能了!!松松吧!我喘……不来气了!”
“那可不行!不够平整!还不够密实。倘若不勒紧点,旁人家会笑话咱们家家风不严纵容儿媳自甘下贱的!”
冯玉曼实在呼吸不上来了,感觉自己像一条要被执行勒刑的犯人。
等婆母终于给她裹好,胸部是平整了,可她感觉自己随时都处在一种即将窒息的无力感中,整个人都恹恹的打不起精神来。
其实她的身形根本都算不上丰满,也就是较为正常的体型,中等身高,不胖不瘦,胸口也不算格外丰盈,只是正常女子该有的弧度。
可即便是这样,也束缚的她几近窒息,不敢想那些天生丰满的女子,又是怎样熬过了一日又一日的无尽折磨。
自从束胸以来,婆母对她的态度好了很多,好似将她当作一家人了,只是冯玉曼却高兴不起来。*k~a¢n^s_h^u^j`u~n·.?c^c\
夜里丈夫的表现,让她逐渐看透了一些东西。
什么狗屁大家族,什么劳什子的家风,不过是做给外人看到一种表面形式罢了。
实际上关起门来过日子,根本不是那么一回事儿。
也是在丈夫于锦的身上,冯玉曼看到了一个人光鲜外表下,所隐藏的那些,不为人知的另一面。
可即便于锦背地里待她亲厚,可却总是于人前对她如他爹待她一般严厉。
她有时候会觉得,自己就像一个物件,一只猫狗,主人想了,就好好把玩一番,在别人面前,会出手以欺负她的表现而达到旁人眼里的夫纲大振。
原以为别人家跟冯家不一样,现在看来,确实不一样,各家光鲜亮丽的外表下,全都隐藏着不一样的不为人知。
最令冯玉曼无法忍受的,是刚成婚不久,婆婆便被公公指派,前来对她的一番教导。
核心宗旨就是作为女子,理应如何如何。
婆母的一番话,每一个字她都认识,唯独合在一块,每一句都叫她打心底里抗拒。
她是一个有思想有血有肉有灵魂的人,是一个活生生的人,他们想要的却是一个面偶。~£d咸¥?鱼?;看??书± {e首2?2发+<
一个可以被他们百般揉捏随意塑形,还能为他们家开枝散叶延续香火的面人。
冯玉曼规规矩矩的站在那里,听着那具被掏空了思想与灵魂的血肉之躯口中一开一合的一字一句。
那一刻她恍然有了一种荒谬感。
她好似与这个世界格格不入。
她不明白是自己错了,还是这个世界本身就是扭曲的。
她只知道,她不愿意!
她是冯玉曼,虽然不是冯老爷的爱女,但她读过书,她并不比冯玉止差。
她的文章,夫子特意在私下里为她点评过,若她为男儿,科举成绩绝不在冯老爷之下。
若她为男儿。
若她为男儿。
!
!
可她就是女子!
此生便是女子之身,这点无法改变,亦非她自主可选。
如果这一生注定要被这些单独针对于女子的条条框框裹挟着度过,那不如在一开始便不要开始。
她并非田间农家需要日日为生计奔波劳累的妇人,即使冯老爷不疼爱她,她也是冯家女。
她有资本,她有机会!
……
有些东西,天生便是不一样的。
有些人,即使日日教导,也很难成才,而有些人,只需要偶尔点拨,便会一步踏出心牢,踏上挣脱世俗的道路。
可能不被人所理解,但却是灵魂的升华。
……
冯玉曼在成婚后不到半个月便私自回了冯家,这一次她心中少了一些恐惧,多了一些无所畏惧。
有什么好怕的呢?
如果成功,便有机会改变人生,无论好坏,总要去走了才能知晓。
如果不去尝试,这一生就定格了。
……
冯玉曼第一次在冯老爷面前表现出锋利的一面,只是为了激怒他。
这一步挺难跨出的,但她跨出去了。
看着冯老爷铁青的脸色,她有些心酸。
说不出的难受,明明是为了回来气他,可她心里的难受怕是比他要多百倍。
冯老爷被冯玉曼闹了一通,随后遣人将她送回,可接下来的日子里,冯玉曼一得了机会便往冯家跑,每每总会闹腾顶撞对着冯老爷发疯一番。
一年后,冯玉曼被冯老爷以带去庵堂祈福为由,将她锁进了落梅苑。
再次见到姨娘,冯玉曼嚎啕大哭。
即使面对着神鬼莫测的邪异之魂,她亦觉得,她比人感觉更纯粹更具备可信度。
冰凉彻骨的温度拂过她的头,好似有人在摸她的头,很温柔的举动,带着丝丝沁骨的凉意,令人本能颤栗,她却哭的更悲戚。
……
三日后,冯玉曼被从落梅苑放了出去。
冯老爷看着恢复乖巧的冯玉曼,满意的点了点头,随后将她送回于家。
原以为一切就到此结束,可不到两个月,冯玉曼又回来了。
冯老爷亲眼目睹了这个冯玉曼再次从一开始的乖巧听话,到一如之前那般状似疯癫,一时陷入无言。
此时他心头再次起心动念,但很快又消退下去。
有些力量,并不是他一个凡人能随意使用的,不到万不得己也没必要。
易悔更是一个不会吃亏的主,他从不自己做这种事,只会借他的手执行。
他会衡量,衡量冯玉曼值不值当他费心动用超凡力量。
冯老爷在除却子孙传承一事上的变态执着,在其他事上是非常精明的。
当初便是看透了王朝内部的腐败,如若踏足其中,必将身不由己,身陷泥淖。
如今他端看着,果然大厦倾覆,那些沉浮于官场的人,或过刚易折,或同流合污成为卖国贼,或明哲保身退于一隅,只有极少数能平衡好各方。
他自诩并非一个可以做到平衡各方,在其中精准找到自身定位的圆滑之人,若在盛世,他自是可以一展抱负,可如今动荡之局,不是他的专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