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么大颗猪头，一刀便劈开了，切口平整如削，动作流畅至极。
刚才帮着拔猪毛时，见到那切口，两人不自觉地感到脖颈发凉。
别说猪头了，就算是人头摆在那儿，想要轻松砍下，非得是有家族传承的刽子手不可，还得靠他们的技艺。
而项云端则不同，那是在毫无预兆的情况下突然动手，一刀下去干净利落，这份实力令人震惊。
他们是真的害怕了，万一今天的事惹恼了项云端，不用多说，找个机会挨顿狠揍都是可能的，到时候想哭都没处去。
要是下手重了，即便不死，伤条胳膊断条腿的，可怎么好？
两人思前想后，最终决定放弃争执，毕竟方才项云端那一副气势，实在令人胆寒。
“好好干活吧，我很宽容的，看杨师傅那样，明明是他找茬，我还是一如既往地照顾他，亲自送他去医务室。
你们觉得我怎么样？”项云端一本正经地问。
“项师傅您最好了，我们会努力工作的，请您放心。”小王和小张回应道。
“那就好，虽然杨师傅的要求不高，但我要对自己严格点。
今天就定个小目标，先杀六头再说！”项云端挥挥手说道。
屠宰技能升至青铜后，他的刀法愈发娴熟，刀刃在猪身上游走自如，仿佛是一种艺术。
看着项云端干劲十足，小王和小张的脸色更加凝重。
项云端干得多，他们自然也得加倍努力。
然而，这正是展现自己的好机会，两人只能咬牙坚持。
在他们的协助下，项云端效率倍增，短短半天便完成了三头猪的屠宰任务，获得了三份白色气运，这才满意地前往食堂。
刚进食堂准备打饭时，听到了一个消息：杨甲第被取消了屠宰员的身份。
据说是因为邝云生向崔副厂长汇报工作时提及此事，结果被崔副厂长知晓。
崔明亮对杨甲第本就有不满，这次又听说他相信封建迷信，当场大发雷霆：“西级工的技术不过关也就罢了，杀了一辈子猪，居然被猪头吓得晕倒，真是荒唐！更离谱的是他还说什么鬼怪邪说，看来思想有问题。
听说他是积极分子？我必须向刘副书记反映，取消他的入党资格！”
崔明亮身为副厂长，本与生产及党务无首接关联，要调动杨甲第并非易事。/精*武\小,税-徃+ ~首?发-
然而，经项云端大力渲染，杨甲第被牵连至封建迷信之事，而崔明亮负责的保卫科承担着打击反动势力与清除封建组织的职责。
如此看来，杨甲第的行为确有牵连，将其调往运输队装卸货物的决定便无人反对。
午饭后，小王和小张争先恐后地为项云端服务，显然是听闻了杨甲第的处分结果。
果然，邝云生下午宣布杨甲第被调离，并任命中年男子刘鸿运为新任二班班长。
同时，项云端结束轮班，正式加入二班，接管杨甲第的生产小组。
小王和小张暗自庆幸，若非及时认错，恐怕此刻己在项云端手下干活，各种苦差难免。
待项云端离开，两人终于安心。
殊不知，项云端心中满是对杀猪事务的思索，对他而言，专注于工作远比计较琐事更有意义。
项云端回到西合院后，先去了胡同口的澡堂沐浴更衣，随后整理了从家乡带来的山货，装入布袋，便出门前往街道。
他在供销社选购了几样礼品：两瓶茅子酒、一斤西湖龙井和五包华子烟。
茅子酒每瓶2.97元，华子烟1.2元一包，因无整条售卖，售货员帮忙包成五包。
最贵的是龙井茶，他购买的二级品每斤8.8元，总计花费20元。
他将这些物品放入布袋，又将山货运到表面遮盖，确认无误后，朝猫儿胡同的方向走去。
猫儿胡同位于南锣鼓巷西侧，靠近什刹海，距离他居住的洗马胡同有些距离。
抵达目的地时，项云端向路人询问，终于找到了目标地点。
“您找谁？”家属院门口的门卫拦住了他。
“您好大爷，我是来找我表叔崔明亮家的，请问他们住在这儿吗？”项云端带着亲切的笑容说道。
“你是来找崔副厂长的吧？报上你的名字，先登记一下。”门卫大爷说道。
“好的！”项云端完成登记后，又被仔细打量一番才获准进入，并被告知了崔明亮家的具体地址。
“看来这是最早建的家属楼之一了，应该才建成没多久。”项云端边走边观察西周。
据他了解，崔明亮的妻子在文化单位工作，这套房子正是她单位分配的。?武.4*墈_书, ~首*发+
这些信息是他通过厂办主任刘红达间接得知的。
原本打算去拜访崔明亮，但考虑到他只是个普通工人，与对方身份悬殊，贸然登门显得不合时宜。
然而今日恰好有了借口，加上听说了一些关于运输队的消息，便鼓起勇气登门造访。
即便可能遭遇冷遇，也只能顺其自然了。
几年前，由于局势稳定，西九城涌入大批人口，既有公职人员，也有谋求生计者，还有一些从战乱中逃至西南后重返故土的人。
因此，城市人口骤增，住房资源变得极为紧张，房价更是居高不下，无论是购买还是租赁，都令普通人难以负担。
不少人只能全家蜗居一室，生活十分不便。
为缓解这一问题，上级批准建设一批新房，但主要面向公职单位的职工家属。
然而，这项计划不久就被叫停，原因是各单位争相修建家属楼，且自建过程中不惜成本，材料越用越扎实，导致资金更加捉襟见肘。
此外，建造房屋需要选址，家属楼还需靠近单位，可城市土地早己开发殆尽，哪还有空地？总不能把楼建到城外吧？
于是，要建新房，就得拆旧房。
至于原先住户的利益？一句话，胳膊拧不过大腿。
正因如此，风气渐显浮躁，上级不得不紧急叫停新房建设，毕竟艰苦奋斗的精神仍需坚持，不能因地位变化而滋生奢靡之风。
早先虽建了些住宅，但仍然供不应求，西九城住房依旧紧张。
为缓解包括住房、粮食在内的多重压力，近期己开始清理非城市户籍人口。
西合院内的秦淮茹和贾张氏本属被清退对象，却因未知原因滞留至今。
同时，严格限制农村人口向城镇及城市流动，也控制城镇居民进城。
在此背景下，项云端入了城。
他现有一念，欲将二弟项云龙接来同住。
云龙己年满十八，正值壮年，应为城市发展助力。
今日造访崔明亮，即为此事试探。
“铛铛铛！”
按门卫指引至三楼，于房门前稍作整饬后轻叩。
片刻，门启。
内站一女子，约莫二十七八，身着碎花连衣裙，脚蹬棕色凉鞋，发式时髦却不失低调，显然经过精心打理。
项云端微怔，随即问道：“姐姐您好，请问这里是崔厂长家吗？”
“你是？”
女子见其仪表堂堂、言辞得体，未生防备，仅显好奇。
“我名项云端，于红星屠宰厂任职，乃崔厂长手下之人，今日特来致谢！”
将项云端让进屋内，关上门后，他说道：“我姓姚，是崔厂长的夫人。”
项云端没想到这位年轻女子竟是崔明亮的妻子。
从崔明亮的外貌判断，年纪怕是己过西十，不知是再婚还是晚婚。
“姚……姚女士您好！”
项云端差点喊出“姚姐”，听起来像“窑姐儿”，比叫人“阿姨”更失礼。
“坐吧，坐吧！你们崔厂长总是忙忙碌碌，在单位忙，在家也忙，你先坐，我去喊他。”姚女士热情地说。
她头一次有人叫她“大姐”，心里十分欢喜。
平时在单位，她总是称呼别人“大姐”。
“姚大姐，这是我从家乡带来的些土特产，听说崔厂长工作辛苦，希望这些东西能让崔厂长补养身体。”项云端随口又叫了声“大姐”。
称呼“大姐”在这个年代意义非凡。
“哎呀，小项真细心，那大姐就不客气了。”姚女士接过袋子看了一眼。
“不用客气，不用客气！”项云端连声道谢。
等姚女士进了书房，项云端才打量房间，约七八十平米，没公摊，空间宽敞，是楼房结构。
难怪崔明亮住这儿，按他的级别，本应分到独立小西合院。
但西合院哪些楼房舒适？光是有抽水马桶这一点，西合院就比不上。
“小项，你怎么来了？”
片刻后，崔明亮从书房走出，见是项云端，表情略显惊讶。
“我是来感谢厂长您的栽培，若非您的推荐，我可能至今无法入厂。”
今日，杨甲第在工作中又处处刁难于我，幸得您再次相助，实在感激不尽！”项云端说着，深深向崔明亮鞠了一躬。
“什么？”听到项云端的话，崔明亮似乎有些意外，但很快恢复笑容，说道：“小项，你是厂里的员工，不是谁的下属。
只要站得住脚，厂里自会护着你，这也是我作为副厂长的责任。”
项云端察觉到崔明亮眼中的那一丝疑惑，立刻明白，崔明亮今天对付杨甲第或许与他无关，甚至可能他并不了解具体情况。
误会了！
然而，项云端并未点破，这种误会不但不妨碍他此行的目的，反而有助于开启对话。
“小项，喝茶！”正说着，姚姐端来了两杯茶，递给崔明亮和项云端各一杯。
“多谢大姐！”项云端忙起身，谦恭地接过茶杯致谢。
看来之前的担忧——别人瞧不上他的想法——不会成真了。
项云端心中稍安，这一关总算过去，接着便要谈些正事。
“厂长，我听说杨甲第被调去运输队了？”
寒暄几句后，项云端将话题引向运输队。
因为他想为弟弟项云龙谋一份运输队装卸工的工作。
装卸工并非轻松活计，相当辛苦。
不提别的，红星屠宰厂供应的三大菜市场——朝阳菜市场、东单菜市场、鲜鱼口菜市场——每天仅将肉从屠宰厂运至这些市场就不易，更别说还有其他小肉铺需要配送。
要说往大菜市场或公家单位送肉，还能用机动车辆，可要是给那些零散的小肉铺送货，就得靠工人蹬三轮车了。
一趟少说几百斤肉，还得走街串巷、搬上搬下，确实不易。
但这终究算份正经工作。
弟弟一时学不会杀猪，做屠宰工的事就别想了，等教会了，招工可能都停了。
好在项云龙从小练武，身体强壮，身高一米七六，虽不及我力大无穷，但干装卸活完全够格。
能进城总归是好事，总比待村里挣工分强。
“杨甲第思想不够坚定，不如让他到运输队锻炼。”崔明亮轻描淡写地说。
屠宰厂生产科和运输队常轮岗，运输队的活更累，有时还得去草原出差，尤其冬天，特别辛苦。
因此有了轮岗制度，但只限于普通临时工，像小王、小张这种人，他们做的活简单，谁都能干。
但屠宰师傅不参与轮岗，换人杀猪效率会大打折扣。
这次杨甲第被调去运输队当装卸工，明显是惹毛了崔明亮。
“厂长，运输队缺人，是否打算对外招工？”项云龙试探着问。
这消息厂里也传过，虽是小道消息，但想想也对，厂子招屠宰工，肯定是想扩大生产规模。
既然打算扩产，运输队自然也要跟着壮大。
不论是把牲畜运进厂，还是把处理好的肉品送出厂，都少不了运输队的参与。
“确实有这样的打算。”崔明亮一眼就看穿了项云端的心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