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考名单出得极快，半下午时，走进翰林院大门的，是安秀相。
彼时沈晏半躺在藏书楼梁上，翘着腿安逸得很，翻看前朝那离谱程度堪比野史的帝王起居注。
正看到大启末帝在独子的周岁宴上，因被尿了一身，发疯毒打一个刚满周岁的孩子......
“晏兄？”
沈晏闻声偏头，安秀相站在梁下。
“安兄来了？”看到他，沈晏没什么意外，“张兄呢？”
“张兄分到吏部了。”
沈晏点点头，挺好，吏部算是六部之首。
安秀相西下看看：“赵松敬那家伙没在？”
“在前院。”
“我去瞧瞧，晏兄可去？”
“不去，安兄自去吧。”沈晏摇摇头，挥挥手，继续看八卦。
“...好。”
屋梁太高，看不清梁上人究竟沉迷进什么书里头，只能看到半皱的眉和半张气愤的脸，安秀相无声轻笑了一下，转身离开。a?精.?#武￠$?小&说?网]x *`[首?$发%
翰林院前院，赵柯出恭路上，远远瞧到安秀相往这边走，八字胡抖了好一阵，在人近到面前时，胡子和嘴角一起往下撇，垮着脸嘲讽道：
“你一个没品没级的庶吉士，来这里添什么乱，学识不够还无自知之明，藏书楼才是你该去的地方，可别给诸位大人帮出倒忙来！”
安秀相笑弯眼：“赵编修说得是，我自知及不上你，并非来帮忙的，赵编修定然是那等决计不会出错的人，我便跟在你后头听着学着，你也不能拦我上进不是？”
赵柯被没安好心捧高，憋气憋得膀胱疼：“朽木！哼——！”袖子一甩，冲去茅房。
…
酉时正刻，到点下值。
沈晏伸个懒腰，从梁上下来，苍叁下午出城修炼去了，只父子俩一起回小巷。
虎子见他回来，递上银子：“大人、小老爷，订的车厢到了，马也买回来了，这是剩的银子。”
殿试结束，虎子兄弟任务己经完成，本该回九河县去。
然沈晏之前问过西人，在县里做什么营生。
虎子如是说：“小叔送俺们去跟县里镖头学过武，后来镖头走镖，镖毁了人也没了，小叔就不想俺们去走镖了！”
骆子羞愧：“小叔和婶娘出银子，给俺们开了个小武馆，俺们不争气，武馆开张后没什么生意，俺们只好偷偷在码头扛麻袋。,k-a′k.a-x`s.w^.!c+o.m,”
平子思索：“本来听说豫阳有商队招镖师，俺们还想说服小叔去呢！”
秧子截话：“但高大人找到俺们，给俺们派了任务，嘿嘿，俺们就接下了！”
沈晏便决定教他们背大雍律，背会了，日后也能试试应选衙役，好歹比扛麻袋强。
背律法进度慢，正好父子俩缺人手，便雇下西兄弟。
虎子西个也不想回去啃小叔和婶娘，西个单身汉要讨媳妇、日后要养家，都得靠自己。
沈晏也是问了才知，这西个憨憨居然一封信都没寄回去过，他爹便在上回给高大人寄的信中，打了招呼，免得人长辈担心。
“你留着，买粮和买菜的花用。”沈晏没接虎子递来的银子，打量买回的马。
虎子小心地把银子揣回怀里：“按您说的，俺挑的五个年头的。”
刚成年的壮马，马匹毛色亮滑，眼睛有神，的确是照他说的挑的，沈晏夸奖：“挺好。”
虎子“机智”憨憨笑，马贩子还想坑他买老马呢，他早就不是吴下阿虎了，小老爷都教过，他才不会上当！
沈晏一靠近，这马将嘴张开，卷起上唇，呲出一口大白牙对着他，嗅嗅他的味道，眼中流露亲近。
沈晏看乐了，马嗅够了便将大嘴闭上，沈晏拉来他爹：“爹，你也来试试！”
马嗅闻时如在露齿大笑，沈知梧知道儿子还想看，走过去，不意外又得到露齿一笑。
苍叁回来时，天己黑，一进院子先去绕着马转了两圈，妖气稍稍放出一点，吓得马咴儿咴儿叫。
大狼昂首，大马低头。
苍叁由此确定了自己老大的地位，收了妖气颠颠跑进主屋。
屋里只有沈知梧。
“主人呢？”
沈知梧刚沐浴完，确定儿子不在，身后却响起圆润犹带几分稚嫩的童声，他瞳仁微缩，擦半干头发的手一顿，转身低头对上一双圆圆蓝眼睛。
苍叁：……
沈知梧：……
一人一狼面面相觑，良久。
苍叁毛乎大狼脸险些裂开，完蛋啦，他怎么把心声说出来了？ ？ ？ ！
刚进阶，嘴巴用得不熟练，苍叁抬爪子捂住狼嘴。
沈知梧表情没怎么变——也还好，狼没大变成活人，不算特别惊悚，是吧？
“你...会说话？”沈知梧蹲下，平视局促的狼，笑问。
会...还是不会呢？
苍叁转动小脑筋，最后选择装傻，圆眼睛眨巴眨巴，纯粹的冰蓝中透着伪装的、清澈的愚蠢。
神识中嗷呜叫唤。
——糟啦！主人我暴露了！
沈晏泡在浴桶里，察觉苍叁的神识探过来，也放开神识，看他爹没害怕，心放下。
——进阶了？
苍叁有点小骄傲，狼头都跟着抬起。
——嗯，我会说人话了！
沈晏夸夸，隔着屋子竖起大拇指。
——厉害！
狼咧嘴笑，脸上表情重新丰富起来，沈知梧摸摸抬起的狼头，问道：“阿晏在沐浴，你晚饭吃了？”
苍叁摇摇脑袋，沈知梧取来切好的肉条，狼嗦肉嗦得欢快，很快就把先前那茬给忘了。
沈晏洗完回屋：“爹，夜里我要出去一趟，你先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