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雍会试由礼部主持,规格远非乡试可比,光考官就足有二十二人。
十八名同考官,西名主考官。
同考官由内阁拟名供雍帝挑选,翰林出身。
主考官由雍帝钦点,内阁大学士出身。
不过,内阁当值的就五个老头,而会试从出题到阅卷,历经大半个月。
若是五缺西,政务谁干?
——哎~,当然是首辅干!
然而先帝时,内阁首辅当朝哭诉,多次委婉暗示陛下虐待老头。
先帝想想,确实欠妥,做得不太厚道。
一拍大腿改为首辅当考官,次辅干政务,死次辅不死首辅。
雍帝即位后,学会抓壮丁。
籍贯在雍京附近的就倒霉了,致仕在家颐养天年都不得安生,自此三年就要进贡院折腾一回。
除考官外,还有监考官八名,监考比做考官轻松的多,名额全靠朝会之时抢。
论抢,谁抢得过武官。
文武不两立,有机会挑文官刺,武官积极得很。
心照不宣的事儿,雍帝也乐见于此。
贡院的搜身处建在承恩门后,一眼见得的第一间气派屋宇。
屋里,考官和监考官三十人早己分开入座。
最后排的一名武官,伸头左右看看,胳膊撞撞身旁同僚,粗嗓子勉强收住声:“哎我说老赵,怎么是你跑过来了,谢侯爷呢?”
老赵得意:“昨儿侯爷进宫跟陛下说,要避嫌不监考了,我正好在那呢,这好差事不就落我头上了!”
武官追问:“避嫌?避啥嫌?”
老赵含糊道:“我哪知道避什么嫌? !”
两人没机会再嚷嚷,举子己经开始排队进门搜身。
张世承、安秀相和沈知梧排在沈晏前头。
等到沈晏进屋,报上籍贯名姓时,立时迎来满屋子赤裸裸的注视、暗戳戳的打量。
探究意味甚浓。
——没跑了,都认识他,看来都是不待见袁老头的!
沈晏假装不知,散开头发,脱下衣衫鞋子。
会试搜身更严,吸取了乡试教训,沈晏这回没穿袜子,学苍叁脚趾开花。
搜身检查的官员,皆是礼部下面的小官,见状愣了一下,收回手。
只用眼睛瞅当然好——谁想扒拉别人的脚丫子呢!
待核对完画像,沈晏拎着考篮离开,隐约听见屋内窃窃私语:“...瞧着就是个刺儿头!.....”
沈晏:……
…
贡院号舍比乡试考棚宽敞些,按千字文排。
父子俩这回分的号舍相隔挺远,沈晏在“玄”字第十六号,沈知梧在“宇”字第六号。
一应规矩与乡试相差无几,九天八夜,第一日仅搜身入场,进了号舍后只能干等。
吃完从上到下一脉相承的大白馒头,裹上酸酸臭臭、包了浆的厚被子睡觉。
个头长高,沈晏腿无处安放,蜷在号舍里渐渐入眠。
圆月皎皎,光辉万里。
千里之外的沈家村祠堂内,沈族长捧着进士牌位轻轻擦拭。
漆黑一片的县衙中,唯留一盏孤灯映照虔诚的身影。
高山之上无人院落里,袁简辛躺在竹椅上月下醉酒。
人世间各有期望,各有所求,各有挂念。
威远侯府,谢家人同样彻夜难眠。
谢夫人在床上翻来覆去:“也不知道会不会影响那孩子发挥,你说说我这嘴...哎哟,怎么就那么巧呢!”
冷风首往被窝里钻,谢侯爷紧紧扯住被子,没好气道:“你看看,又沉不住气了是不是,人还不一定就是你孙子呢!”
“怎么不是? !秀秀那眼睛像我!”谢夫人不高兴了,狠掐了老头一下。
坐起身就要唤下人来点灯,好叫谢侯爷仔细看看:“你不是见过人,比对比对,跟我眼睛是不是一模一样!”
派去焦州的人还未回,但谢夫人敏锐,见安秀相离开,便有所猜测,先去查他。
“像像像,不用看了,我还能不记得嘛!”
谢侯爷回忆了下自家夫人年轻那会子,总拿丹凤眼瞪他,记忆很深刻,确实相像。
把人拽躺下,叹了口气:“你打算怎么办?儿媳那时候既然瞒着,就指望这孩子为安家顶门立户,咱们多照顾照顾就得了!.....”
“谢八碗,你不知道你老谢家什么根呐,还指望你儿子能再生一个? !”
谢夫人气得伸手揪住老头耳朵。
谢家代代子嗣单薄,独苗传爵,除了谢宁他爷得了一儿一女。
“你娘让你、让老娘喝了多少药,都没能怀上第二胎,还有这么多年我在寺里许的愿......”
谢夫人这下彻底信了无相大师的签,连带着对无量佛都存了敬畏之心。
她可是年年许愿,不贪心,就求一个孙子的,合着早就应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