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二,新学政人选确定,调令下达,即刻启程。
八月七,袁学政收到雍帝批复,准许辞官,离开学政署不知去向。
八月十五,新学政紧赶慢赶,到达宣州城学政署。
“可算等来您,学政大人一路辛苦,下官和诸位同僚己略备薄酒,不知大人可否赏脸......”
一番场面话还未说完,就被新学政毫不留情打断:
“本官为圣上办事,谈何辛苦!”
掷地有声,一句说完便撇下迎候诸人,径首入花厅上坐闭眼不动。
一众学官缀在后面无言以对。
得!
走了个小心眼,来了个老古板!
一群人进花厅,干站着不说话。
张学官忍耐不住,越众上前打破沉默。
看着眼前风尘仆仆、一脸倦色,仍然严肃端坐的老者,小心请示询问。
“方大人,明日乡试开考,您看考题?.....”
老者闭眼威严出声:“题本官己出好,不该你管。其他诸事一切照旧,你等务必安排好,不容有误!都下去!”
“...是,是。”
张学官随众应答转身,手揣进袖子走远,小声嘀咕:“这般古板么?”
——忽然就有点怀念前上官了!
待下属走远,方学政过许久才睁开眼,浑浊老眼中几缕血丝。
连日赶路,路上出题,熬的。
……
八月十六,乡试考生搜身进场。
乡试由提督学政出题阅卷,三天一场,连考九天,答卷糊名、专人誊抄。
大雍乡试比院试严格数倍,考棚顶挂帘布与外隔绝,里面备恭桶。
提供一日三餐饭水、蜡烛、薄被。
考生九天八夜,吃喝拉撒皆在棚中,全程不得外出。
除非一场终了,否则不可出声交谈。
千人参试,最多取中三十。
第一天只是进场,搜身仔细耗时。
早早进去也是等,沈晏和沈知梧没急着去挤第一波。
歇过午觉,等到半下午日头不复毒辣之时,两人才拎着考篮准备出院门。
苍叁前爪扒在沈晏腿上不放,拿头蹭蹭十分不舍。
——主人,我等你回来。
——知道知道,我这次就是多考几天,怎么搞得像是我要把你丢了似的。
沈晏放下考篮,抄起小狼举高高微摇晃逗他。
——走了。
拍拍小狼脑袋,重新拎起考篮离开。
苍叁神识之中,看着两人身影渐行渐远,离开小巷口后彻底消失不见。
转身回到主屋,跳上床咬开被子,钻进里面趴卧闭上眼。
沈大山切了一盘肉,西处找不到狼。
进主屋看被子鼓起一个小包,摇头笑笑,将肉放在床前。
……
一路往考院去。
“爹,待会你排我前面。”
沈晏不放心他爹在后面。
——若是他先进场,万一有人往他爹身上,或者考篮里,偷偷塞小纸条呢!
——防人之心不可无。
“好。”只要儿子不进戏园,沈知梧习惯性听儿子安排。
考院外,一群衙役站岗,隔开考生与送考亲友。
沈晏与他爹并排走,脚底踩了云,快要飘起来。
——嘿嘿,这回终于可以跟爹一起考!
两人排在队伍末,前面还有十多人。
队伍慢慢往前移动,身后有声,又有人来。
沈晏等得无聊,转头往后看去。
远处,一对老夫妻,一个女子带一个垂髫小儿,围着两个书生,殷殷关切。
沈晏视线在这一家人脸上转悠一圈,回过头不再看。
——感觉哪里怪怪的......
几人说话声传入耳:
“相公,安郎,天虽尚热,夜里却不可贪凉,肚腹定要盖好被子。”
“知道!”
“瑶娘,我和玄生要在考院待九日,客栈人杂是非多,你带毛儿随伯父伯母归家,我们考完自行回去。”
“好,我和毛儿在家中等你们回来。”
“毛儿招蚊虫,我买了帐子,在...哎?玄生,等等我!...在毛儿屋里,别忘了挂上!.....”
叫玄生的先排到沈晏身后,那个安郎嘱咐完瑶娘才过来。
“玄生,你怎么不等我?”
“怎么?我若不走,你还想聊到几时?干脆别考!”
“那如何行? ”
——更怪了!
沈晏挪步往前一点,靠近他爹。
“阿晏?”沈知梧没回头。
“没事爹。”沈晏小小声。
…
沈知梧先入搜身棚,点名核对,报上籍贯名姓,声音传出。
身后之人忽来一句:“沈商?十几年前那个小三元?还没中呢!呵,也不过如此!”
沈晏咬牙,好想来一拳啊!.....
“下一个!”
轮到他了。
和院试一样,搜身棚里,站着十多位学官,一个眼生的老头端坐正中。
待沈晏报上籍贯名姓,张学官找出画像,在老头面前展开,画像上好几个官印。
其余学官分成两拨,一拨扒拉考篮,一拨扒拉衣衫。
沈晏就看到他那双布袜,一双手翻过,又传到另一双手。
呃......
乡试搜身,这么严吗?
布袜转了一圈,老头终于点头。
沈晏迅速穿好衣衫,拎着考篮,拈着布袜,跟着衙役去找考棚。
不穿袜,似乎也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