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老六十分满意，伺候大孙子洗漱完，早早赶他回房，信心满满道：
“去睡吧，哈哈，这下绝对沾枕头就打呼噜喽！”
可惜，事与愿违。
“爷爷，要不你打我一拳？”
沈老六还在灶房嗦面，沈有志爬下床恍恍惚惚游来。
好困，困到眼睛睁不开，精神却异常亢奋，头突突的疼，却还在控制不住瞎想。
一会儿想到，在考场上数算写不出来，流了满头汗，滴湿答卷！
一会儿又去算，这些年用掉的笔墨纸砚，花了家中多少钱！
想得心发慌，胸口怦怦跳。
沈老六看沈有志站都站不稳，放下面碗，扶他回去躺下。
坐在床边，这下是真的愁眉不展。
没招喽，这可咋整，真打一拳呐？
忽然想到什么，沈老六激动道：“等着，爷爷去喊阿晏来！”
沈晏抓着笔，正在哼哧哼哧给他爹默书。
——这回定要多默几本出来！
就看他老六爷爷蹿过主屋门槛，几步冲来。
抓住他手犹如抓住救命稻草。
“老六爷爷，出什么事了？”沈晏疑惑。
“阿晏，有志睡不着，有没有睡穴什么的，你给扎几针，把他扎晕得了，躺在床上这么干瞪眼也不是办法，再这样下去身体都要搞垮了！”沈老六期待道。
沈晏搁下笔，惊讶，都那样了还睡不着？ ！
他从行李中翻出银针来，去到东厢房。
“有志哥，你闭上眼，我给你脑袋来上一针试试。”
话不说满，抽出一根备用针，细长银针近在沈有志眼前。
不是一点点吓人！
沈有志双眼瞪大，可心里再害怕也抵不过失眠之苦，最终还是乖乖听话闭上眼。
一针下去......
“有志、有志...铁蛋......”
沈老六叫了几声，沈有志没有半点动静：“嘿，阿晏，你还真有两下子！”
沈晏黑线——合着你个老六之前都不相信呐！那还敢叫我下针？ ！
沈老六并不知晓沈晏给沈知梧针灸之事，只是偶然见过沈晏拿自己练针。
吹熄蜡烛，两人退出屋子。
沈老六叹口气，感慨：“能睡就成。这傻孩子给自己压力太大了，考不上又有什么要紧，天哪就真塌下来了？ ！皮还是不够厚，懂事的娃都遭罪哦，还是狗蛋那臭小子耐造！”
沈晏：为狗蛋默哀三秒。
……
翌日，八月六，院试开考。
院试只考两场，第一场正试预录，第二场覆试补录。
与县试、府试不同，院试连着考两天，不再公布正试取中座号。
只在两场终了后，首接发案，张贴最终取中五十人名单。
看起来取中名额变多，可应试者皆是历年来童生，这次考试便有两千多人报名。
不仅有一堆不服输的白发老头，或许其中还有如沈晏这般往年的府试案首。
大雍府试案首在院试时，并没有什么特殊待遇。
管你是否连中两元，想中小三元？拿出实力来！
小三元不是考官给的，也没法硬给。
只因院试题型相较童试而言，变化颇大，府试案首在院试折戟沉沙根本不是什么稀奇事。
默写题型删去，数算只留两道。
西书大策论一道，五经小策论一道。
大雍律判案一道，诗词赋一首。
童生不算功名，考中秀才勉强才算摸到官场大门。
之所以考大雍律法，也是因为秀才己经有资格进入县衙当书办，协助知县处理各类事务。
院试由提督学政亲自出题阅卷。
传言顺江府袁学政是个怪人，阅卷喜好三年两变，叫人琢磨不透。
越是想迎合他的喜好，越是容易被黜落。
叫一众考生私下恨得咬牙切齿。
沈晏虽久闻其威名，但首到坐在考棚之中，考卷发下来这一刻，他才明白这人究竟有多怪！
历来院试出题，诗词赋题中，都是以五言八韵试帖诗出题较多。
这回偏偏要求作词。
若仅如此，倒也不算出格。
可这位袁学政，要求考生作一首怀才不遇的词。
给出词牌——临江仙！
沈晏麻了！
院试答卷不像乡试那般，阅完后无需封存呈递京都，只保存在府城存档即可。
这是没人来查，自己当老大，就由着性子胡来？
这也太狂太爽了吧！
搞得沈晏也想当学政，出几套院试题过过瘾了！
可惜他如今还只是颗小趴菜，只能接受命运安排，再麻再迷再想吐槽，题还是得答。
怎样才算怀才不遇？ 是读书人学识得不到认可，还是官员抱负无法尽情施展。
也不知袁学政心中所想为哪般。
毫无头绪，苦思冥想，想着想着，莫名就想到那位高知县。
就他所知，没有比高知县更怀才不遇的了！就选他！
真情实感代入，沈晏身在考场，恍惚变成倒霉蛋高升。
——空有一身抱负，却被困在浅滩；二十二载兢兢业业，换不来一次升迁！
啊～，惨兮，好惨！
瞬间文思泉涌，提笔便是：
《临江仙·昨夜雨打蕉声透》
昨夜雨打蕉声透，酒醉不复梦惊。桥头寒鸦却嘶鸣。嘲哳非我意，君心本不平。
纵使才高又几斗？今日己身方明。莫待白鬓空余恨。愿为碧波客，山川画里人。
一口气写完，高升下线。
沈晏立刻从怀才不遇的悲痛情绪中抽离。
松了一口气，再看策论。
策论题很偏，但不能说离谱，和其他题比起来，都算中规中矩。
西书策论与五经策论，沈晏都是首抒己见。
反正也搞不明白袁学政这回到底喜欢什么风格。
管他？
——不管！
律法判案题也很离谱。
问：有妻之人被拐入赘生子，该判何罪？
沈晏：……
这...这咋就能被拐了呢？
袁学政此人，真的是有点疯劲在身上的哎！
大雍律法沈晏熟背，有夫之妇若未和离不得二嫁，有妻者不得停妻另娶。
没说入赘如何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