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滴滴的卢师傅 作品

第一百九十一章 分家

刷的一下,所有人的目光都跟探照灯似的,齐齐定格在了冯长生身上。

他可是村里出了名的老实人,孝顺儿子,只要冯老太太一瞪眼一撒泼,他就得马上蔫头耷脑地投降,现在居然敢提分家?

冯长贵捏着扑克的手一顿,脸上的嬉皮笑脸瞬间僵住。

分家?他哥疯了?这要是真分了家,以后谁还给他钱花,谁还给他做好吃的?

他猛地想起早上大哥在家里的反常,还有他娘那副恨不得吃了大哥的架势,一股浓浓的不详预感涌上心头。

这要是真分了家,他以后的好日子不也到头了?

“哥,你说啥呢?”冯长贵不敢置信地问。

冯长生却连看都懒得看他一眼,说完那句话,转身就迈步往村西头走去,身影在夕阳下拉得老长。

冯长贵“啪”地一声把手里的扑克摔在桌上,骂了句“晦气!”,也顾不上跟牌友们解释,拔腿就往家的方向追了过去。

他得赶紧回去看看,他娘能不能镇住这个突然吃了熊心豹子胆的大哥。

冯长生没理会身后冯长贵的动静,径直往村西头走,他大伯冯大山家就住在那儿。

冯大山正坐在自家院门口的石墩上,哂着太阳,见冯长生过来,有些讶异:“长生?啥事这么急慌慌的?”

冯长生在他面前站定,沉声道:“大伯,我今天请您去我家一趟,给我们分家做个见证,主持公道。”

冯大山看一眼冯长生:“你小子没发烧说胡话吧,你敢分家?”

他太了解自己这个弟媳妇的德性和冯长生这些年的窝囊,今天这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冯长生一脸凝重,眼神坚定:“大伯,我没说胡话,我是认真的。这日子,我实在是过不下去了。”

看着侄子眼里的血丝和那股子破釜沉舟的劲儿,冯大山皱着眉头思忖了片刻,随即说道:“成,你都这么说了,大伯就跟你去一趟。这家里的事,是该好好捋捋了。”

接着,冯长生又马不停蹄地去了大队长赵铁柱和村支书钱平安家。

这两人一听冯长生要分家,也是吃了一惊。

要知道,冯家的鸡飞狗跳在村里是出了名的,隔三岔五就得上演全武行,但闹到分家这一步,还是头一遭。

大队长性格爽快,当即拍板:“行,长生啊,你早该这样了。这事儿是得好好说道说道,省得一天到晚不得安生,我跟你去!”

村支书钱平安则是个五十出头戴着老花镜的文化人,闻言推了推鼻梁上的老花镜,也点了点头:“家和万事兴,家宅不宁,也影响咱们村的生产和团结。”

“既然长生你下定决心了,我们作为村干部,理应出面调解,主持公道。”

很快,冯大山、大队长、村支书钱平安三人便跟着冯长生,一行四人朝着老冯家走去。

村里人远远看着这阵仗,都伸长了脖子,交头接耳地议论开了,知道今天冯家这出戏,怕是要唱个大的了。

还没走到院门口,隔着老远,就听见一阵惊天动地的哭嚎声从冯家院里传了出来,尖厉刺耳,跟杀猪似的,震得人耳膜嗡嗡作响。

几人不由得加快了脚步。

刚到院门口,就看见冯老太太正一屁股瘫坐在冰凉的泥地上,头发散乱得像个鸡窝,脸上又是鼻涕又是泪,糊得跟唱大戏的花脸似的,身上沾满了泥土草屑。

她一边用手死命拍着自己的大腿,拍得“啪啪”作响,一边捶着胸口,扯着嗓子干嚎:

“我的老天爷啊,我这是造了什么孽,怎么就生了这么个丧良心的畜生啊。”

“为了个婆娘,为了口吃的,就要把亲娘往死里逼,要分家把我扫地出门啊。”

“我不活了,我不活了啊!那个天杀的快来收了我这条老命吧……”

那哭声,要多凄惨有多凄惨,要多委屈有多委屈,不知道的,还真以为她受了多大的天塌下来的冤枉呢。

听到骂声,冯大山眉头一皱,脸色沉了下来,瞪了冯老太太一眼:“号丧呢,没瞅见大队长和支书都来了,不嫌丢人现眼,赶紧给我起来!”

冯老太太被这声断喝吓得一个激灵,哭嚎声戛然而止。

她瞧见冯大山那张不怒自威的脸,还有身后跟着的大队长和村支书,心里顿时就虚了三分,手脚并用地从地上爬了起来。

她天不怕地不怕,就怵这个大伯。

冯大山是退伍军人,上过战场,真刀真枪杀过人,身上那股子煞气,寻常人根本顶不住。

更别提冯大山的三个儿子,一个比一个出息:老大子承父业当了兵,听说如今已经是部队的营长了;老二脑子活络,在城里做生意,前两年就在城里买了地,盖了一栋气派的两层小洋楼;老三更是了不得,去年考上了大学,读的还是飞行员专业,将来是要开飞机的。

冯老太太可不敢在冯大山面前撒泼,他缩了缩脖子,坐在一边不敢吭声。

冯长贵看到自家大伯真的生气了,也老老实实待在一边装鹌鹑。

冯长生推开堂屋门:“大伯,大队长,支书,屋里坐。”

他从灶房拎出暖水壶,给三位长辈一人倒了一碗白开水。

屋里光线昏暗,只有一张大木桌,和四条长板凳。

三人在长板凳上坐好,冯大山率先开了口:“长生,分家这事儿,你想清楚了?”

冯长生迎着众人的目光,掷地有声:“大伯,我想清楚了。我们家这日子是怎么过的,您老心里明镜儿似的。”

“我跟冬萍,还有大丫二丫,就跟那拉磨的驴一样,一年到头不得歇,还得挨打受骂。”

“这还不算,娘她连孩子们嘴里的一口吃食都要抢。这日子,我真过不下去了。”

话音刚落,还没等冯大山开口,外面就传来一声怒吼:“我还没死呢!分什么家,老子不同意!”

冯老头黑着一张脸,背着手,大步流星地跨进了堂屋门槛。

他显然是听了村里人的风言风语,说自家大儿子吃了豹子胆要闹分家,这才急吼吼地从不知哪个犄角旮旯蹿了出来。

冯老太太一见自家老头子回来了,那感觉就像是溺水的人抓住了救命稻草,萎靡下去的气焰瞬间又嚣张起来。

她“噌”地一下从板凳上弹起来,也顾不上冯大山还在场,抢先一步就开了口,声音里带着几分得意和告状的委屈:

“大队长,支书,大哥,你们可别听长生这浑小子胡咧咧。他就是一时跟我犯犟,赌气说胡话呢。让你们白跑一趟,真是对不住,对不住!”

她边说边给几人作揖,脸上堆着笑,那意思再明白不过——他爹回来了,这事儿就翻篇了,家,不分了。

冯长生看都没看他娘一眼,直接迎上冯老头的目光,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决:“爹,娘,我不是赌气,我是下了决心的。以前我不提分家,是因为长贵还没成年,我这个当大哥的,理应拉拔他一把。”

“现在他都二十一岁了,是个大人了,我也该为冬萍,为大丫二丫她们娘仨想想了。这个家,今天必须分。”

“你个逆子!”冯老头子听完,气得胡子都翘了起来,一只手“啪”地打上了冯长生的肩。

这还不够,他继续怒骂:“是你那个不下蛋的婆娘撺掇你的是不是?她一个连个带把的都生不出来的玩意儿,有什么资格对咱们老冯家的事指手画脚。”

“让她给老子滚出来,看老子今天不抽烂她的嘴,让她知道知道什么是规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