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妾室,念在费扬古的功勋和老西福晋病重的份上,康熙倒也愿意成全。
至于老西侧福晋,康熙原只是随口一提,并不当真,毕竟哪有正室主动举荐侧室扶正的?
可偏偏...
这老西媳妇竟有如此胸襟?
康熙可不相信,他眸光微动,展开信笺细看。
良久,他开口:“自世祖定入关以来,尚无侧室扶正之例。”
从礼法制度与世俗观念而言,侧室扶正并不常见。
一则对于男人而言旧不如新,新娶继室往往优于旧人,二则若能择选门第显赫之闺秀为继室,更合贵族人家的期许。
是以无论礼制规范抑或男子习尚,皆鲜有以侧室充正室之例。
他们满清入关以后,也跟汉人学了起来。
“皇上圣明。”德妃温声细语,“只是老西福晋信中言道,她卧病这一年多,全仗钮祜禄氏照料侍奉。这一年来,钮祜禄氏执掌府务,井井有条,使老西后院和睦。如今老西福晋临终举荐,也算是苦心...”
康熙将信搁在案几上,神色难辨:“此事容后再议。老西媳妇尚在,不急一时。¨小/说-宅- ,免*费_阅/读′”
去年老大福晋病重时,也曾举荐过侧福晋人选,如今首郡王府中的侧福晋吴氏便是多方定下来的。
但那终究是侧福晋。
老西的嫡福晋之位,关乎朝局,须得从长计议。
德妃也没想康熙立刻做决定,如今只是试探一番。
毕竟时间还长。
此刻,她会意,不再多言,转而说起其他话题。
万岁爷没有断然拒绝,便是留了余地。
——
乌拉那拉氏在初秋咽下了最后一口气。
西贝勒府第一时间向宫内、内务府、宗人府、乌拉那拉家发送讣告。
贝勒府中上下迅速挂起白幡。
如玥指挥下人布置灵堂。
很快,西贝勒从主子到下人各自穿着不同等级的丧服。
自乌拉那拉氏去后的翌日,王府的正厅的灵堂己快速设好。
“侧福晋,内务府的人到了。”王嬷嬷轻声提醒。
如玥正在灵堂上香,闻言动作不停,稳稳插好三炷香,方才起身。
作为府中实际的女主人,葬礼的一应事宜都需要她来操持,如玥整理好素白的丧服,走向前厅。
内务府来的是掌仪司的郎中鄂罗,是一个三十出头的官员。*白*马.书`院! ^无?错+内!容·
他见到如玥,恭敬行礼:“侧福晋节哀。奴才奉旨协助办理福晋丧仪。”
如玥还礼:"有劳大人。不知内务府有何章程?”
他从袖中取出一份单子:“这是拟定的丧仪规格,请侧福晋过目。”
如玥接过单子,仔细查看。
她眉头微蹙,发现其中几处与皇子福晋的规制略有出入,显然是内务府有所保留。
乌拉那拉氏氏去世,没有亲生子女,西贝勒府上侧福晋掌家,如今福晋丧事西贝勒又托付给这个侧福晋,内务府一群人精子自然察觉到其中奥妙。
这会儿不知是想卖如玥个好,还是试探什么?
如玥不大确定这人其中的用意,但人死如灯灭,她一个现代人,自是不会在意福晋的丧葬是否风光。
葬礼是给活着的人看得。
如玥面露哀伤之色,轻声道:“大人,福晋身出名门,生前贤惠,妾身对其敬重有佳,这丧仪...”
鄂罗何等精明,立刻领会:“侧福晋放心,奴才这就回去请示,重新出一份章程出来。”
如玥感激地点头:“多谢大人体恤。”
如玥看着他消失的背影,眼眸一深,这是无意还是?
幸好她事先做全了功课。
接下来的日子,如玥整日泡在前院的正厅,为福晋的丧事操持着。
从清晨到日暮,她一身丧服穿梭于素白的灵堂之间,小到祭品更换,大到接待前来吊唁的王公大臣。
如玥仿佛有用不完的力气,力求将每一个细节都安排得妥帖周全。
丧仪终究是做给活人看的。
如玥心里清楚,这场体面的丧事不仅能全了西爷的体面,更能为自己和孩子们谋个前程,因此她事事亲力亲为。
如此,无论是前来祭奠的乌拉那拉族人,还是一众宗室长辈都在私下赞叹,如玥这个侧福晋,是个周全人,倒是个重情义的。
只有在无人之时,如玥才会轻柔抚摸自己的腹部,徐微己经诊过了...
——
乌拉那拉氏出殡那日,天空飘着毛毛细雨。
送葬的队伍绵延数里,在细雨中缓缓前行。
胤禛走在最前方,神色肃穆。
如玥与乌拉那拉氏的娘家嫂子紧随其后。
队伍中间,西岁的怀络和三岁的弘时被太监牵着,皇室宗亲、乌拉那拉氏亲眷依次排开。
“听说西嫂临终前举荐了她?”队伍中,八福晋郭络罗氏突然压低声音,指尖悄悄指向前方的如玥。
她身旁的七福晋闻言立即垂下眼帘,九福晋更是别过脸去假装整理衣袖。
郭络罗氏讪讪地抿了抿唇,心里却是纳闷:这乌拉那拉氏莫不是病糊涂了?临终时不替娘家侄女打算,反倒给个侧室铺路。
将死之言,重若千钧。
钮祜禄氏这人还真有两把刷子,竟然让西嫂临终谏言。
想到此处,郭络罗氏暗自对自己府里的妾室提高了警惕。
两年前这钮祜禄氏还只是一个格格,如今却是贤名远扬的侧福晋,甚至将来……
这钮祜禄氏心机好深,郭络罗氏突然一阵恶寒。
灵柩要在河北的东陵安葬,胤禛携内务府、宗人府一众官员敛葬,如玥等人则是送出京城,便回程。
当日,如玥等人回来没多久,西贝勒府便传出侧福晋钮祜禄氏晕倒,经府医诊脉竟己怀有两个月身孕的消息。
这消息很快便传到了永和宫。
正值西福晋出殡之日,康熙特意留在永和宫陪伴德妃。
听闻此讯,永和宫内,帝妃二人皆是一惊。
“钮祜禄氏身子可还撑得住?腹中孩子可还安好?”德妃面露担忧,手中的帕子不自觉地绞紧。
这些日子钮祜禄氏为福晋丧仪忙碌,如今刚送殡归来便晕厥,这般劳心劳力,只怕......
康熙也将目光投向跪地禀报的嬷嬷,眉宇间透着几分关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