玻璃落地窗外凌晨三点的月光突然变得刺眼，他的视网膜上炸开8年前新闻画面里扭曲变形的车间铁门。
母亲的工作证照片在焦黑废墟上方闪烁，新闻标题的宋体字在记忆里扭曲成“操作失误导致爆炸“的判决。
虽然做了很多心里建设，并且之前对梁牧也有一定的怀疑，可听到谢依然念出他的名字时，他后颈的汗毛像通了电般竖立起来。
对这位同父异母的弟弟，从第一次接触他开始，其实梁沐辰就没有敌对态度，他明白一切都是父亲的不忠才让两对妻儿都处于难堪的底部。
作为子女，他和梁牧也都是纯粹的受害者，没有理由互相残杀。
可他忽略了很重要的一点，他的母亲杨明雪温柔贤淑，待人和善，培养出来的他自然是光明磊落。
可唐月是个心狠手辣的，必要时候很懂得舍去，即便是为达利益使用不光明的手段这种事，她也是能做出来的。
因此她培养出的梁牧也，是属于经典的人面兽心的存在。
当初梁沐辰母亲杨明雪出事的第三个月，梁业就与唐月踏入的婚姻的殿堂，也是这一举动才让梁沐辰彻底对这个父亲失望。
他做得唯一正确的事情，就是在婚后借着唐月的势力扩大且巩固了梁氏集团，又顶着家大势大的唐月的压力，硬是将梁沐辰继承梁氏集团的消息坐实了。
有了实权后的梁沐辰做的第一件事就是调查杨明雪逝去的真相，可对方做得滴水不漏，让他无从下手。
“我记得当时是有个叫刘美丽的制药师擅自更换催化剂配比，所以才导致的爆炸，对吗？”
顾裴司的声音打破了满桌的压抑气氛。
梁沐辰点点头，喉咙里的哽塞让他特别想一个人冷静一番，对上桑莞灼灼的目光时，他一惊。
“这个替罪羊被抓了然后枪毙了？”
她不了解事情的原委，可她知道能让京城二把手都这么烦闷的，只能是“死无对证”的苦恼了。
梁沐辰补充了句：“家里人也一个不剩了，包括才3岁半的孩子。”
“我记得唐月不止有一个私生子。”
梁沐辰这才明白桑莞瞪着大眼睛看他的时候在想些什么了——在纠结发现有人给父亲戴绿帽子这件事会不会影响到他。
她曾作为梁家3个月的儿媳妇，因为听话懂事而没有被刁难，所以对于这位婆婆印象最深的就是她的风流债了，能叫得上名字的男宠都不止有三四个了。
既然唐月坚不可摧，梁牧也又在她眼皮子地下不好调查，那就找其他弱点。
“找年纪最小的？”
桑莞的提议被梁沐辰抬手否决了，一旁的谢依然眼睛里已然有了泪水。
他向来善良而正直，这样的人值得喜欢和托付。
顾裴司眉头一皱，内心堵得慌，点燃一支烟看着窗外，眼睛里的冷漠让人不敢直视，一字一句地骂：“你愿意的话，今晚她就可以死，也不会给你添任何麻烦。”
看着他的侧脸，桑莞突然觉得这个男人十分的陌生，他的经历、他的父母、他的想法，很多时候她都不是不了解也揣摩不出来的。
他对她的温情和爱意是真实且深沉的，可他的冷血、狠辣、无情都是她没见过的。
桑莞拍了拍他，然后对梁沐辰说：“一切按照你的意愿走，如果还是觉得不妥，裴司他不会乱插手的。”
“让我想想。”
梁沐辰盯着漂浮的柠檬片在碳酸气泡里沉浮，金黄色的液体表面正荡漾着细密的同心圆。
回忆在脑海中蔓延开来，消毒水气味幻化成焦糊味钻进鼻腔，他的拳头砸在钢制实验台上发出闷响，指节传来的钝痛。
“咱们小沐辰怎么又生气啦？实验就是需要成千上百次的试错才能得到最优质的结果哦！”
母亲温柔的笑容总是能抚平他不安的内心。
小时候有母亲在的时候，他是会发脾气、任性的，可母亲走了，他好像连表情都不剩几个了。
他想起最后一次见到母亲时，她围裙口袋里露出的半截棒棒糖包装纸。
“沐辰，你还记得你小学同学费子明因为，新药能救好多小朋友呢。“记忆里的声音温柔地绞紧心脏，而此刻胸腔里翻涌的岩浆正在烧穿喉管。
杯壁凝结的水珠顺着指纹滚落，在木纹桌面上拖出蜿蜒的轨迹。
这让他想起无数次看制药厂被炸毁的那张现场示意图，那上面标注着母亲最后位置的红点，此刻正在水渍里洇开成血泊的形状。
邻桌孩童突然打翻的番茄酱在白色桌布上炸开，我的哭声让人难以忽视：“我的番茄酱没了！我要番茄酱！我不要新的，就要这个！还我番茄酱！”
两名服务员闻声赶来，一个整理着桌面上的混乱，另一个安抚小孩：“小朋友，阿姨再为你拿一个新的、更甜的番茄酱好不好呀？咱们是乖宝宝，乖宝宝是很坚强的哦！”
可她的温柔迎来的确实小男孩儿的一巴掌。
“你个坏阿姨！我说就要这个番茄酱你听不懂吗？不要新的你听不懂吗？”
说着，他还故意去推了一把正在整理桌面的服务员江铃，让人家不小心撞上了背后路过的客人。
江铃急忙向小男孩儿和客人同时道歉，一分钟鞠了十几个躬。
另外一个左脸已经泛红的服务员陈曦忍着委屈，对十分不讲理的小男孩儿低头：“是我的问题，对不起！”
“他只是个小孩子，对于这点那要求都满足不了吗？”
男孩儿旁边的女人这时候才缓缓张嘴，浓妆艳抹的脸上堆满了蔑视和不屑。
被撞的客人是蒋家小儿子蒋封英，在京城贵人圈里也算是有些名声的，不过，有的都是【调戏良家妇女】、【恃强凌弱】、【不学无术】、【无法无天】这些的名气。
他拍了下江铃的屁股，一脸邪魅地上下打量了她，把眼神放在身材上时，轻轻咂了下嘴，露出不满意的表情：“滚滚滚，把你们经历叫过来！”
接着变脸如翻书地看向靠在沙发上的女子：“瞧瞧，这不是咱家怡怡姐嘛！真是巧得很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