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佶焞站在玄中城议会大厅的廊柱阴影里,听着殿内传来的选举结果宣读声。越国皇帝朱瞻壑的名字被清晰念出时,他身后几个小国君主的脸色瞬间变得苍白。
沈国使者攥紧的拳头微微颤抖,指节泛白,而朱佶焞只是沉默地转身,袍角扫过冰冷的石砖。这场选举的失败,比他预想的更彻底——不是票数的差距,而是联盟根基的崩塌。
他曾坚信“新联邦同盟”是铁板一块。沈国、庆国、代国等十余个小国,因共同的资源匮乏、科技滞后与大国压制而抱团,在他任内形成对抗六大强国的政治力量。
朱佶焞自诩看透了大国的傲慢与小国的生存逻辑,认为只要持续渲染“共同威胁”,联盟便能在利益博弈中存续。
但现实给了他沉重一击:当扬国切断铁矿供应、洪州冻结贸易信贷,当虞国与越国分别以“技术合作”利诱肃国、鲁国,那些曾信誓旦旦的“盟友”,几乎在一夜间便倒向了大国。
“他们不是没有野心,是野心太小。”朱佶焞在返回沈国的船上上对心腹侍从低语,“大国指缝里漏出的一点利益,就够他们争抢了。”
他想起会议期间,代国皇帝私下向他透露的顾虑:“宁国的火器技术若能开放,沈国给的承诺再诱人,也抵不过眼前的实惠。”这种短视让朱佶焞心寒——他精心构建的“对抗大国”愿景,在小国君主眼中,远不如大国之风中露出的一点点的资源重要。
更让他挫败的是,联盟的脆弱性暴露了他与宁皇朱权的差距。朱权当年以吕宋之地的宁国,拉拢太祖系藩王,倾尽资源发展科技,硬生生在大国夹缝中奠定地位,靠的是对地缘政治的深刻理解与长远布局。
而朱佶焞的“小国联盟”,本质上是利益拼凑的团体,即使共同的价值观与战略目标,也如同沙上筑塔,稍有风吹草动便会崩塌。他试图借武洲之力消耗大国的构想,在联盟瓦解后,更显得如同梦幻泡影。
回到沈国都城,朱佶焞做的第一件事便是召见太子朱幼?。他将联邦事务总理任内的密档与联盟运作的笔记悉数交出,语气平静却带着疲惫:“沈国的路,该由你走了。联盟之事,勿再强求。”
数日后,他以“年老体衰”为由退位,带着少数侍从返回大明故都金陵。那里住着退休的宁皇朱权与赵王朱高燧,三位曾在联邦政治舞台上叱咤风云的藩王,如今在秦淮河畔的庭院里,偶尔会对弈品茗,却绝口不提联邦事务——朱佶焞知道,属于他的时代已经结束。
朱佶焞的离开并未宣告小国联盟的解散,却让其失去了核心凝聚力。联邦事务总理选举结束后,六大强国按承诺解除了对中小藩国的经济制裁:扬国恢复了对沈国的铁矿供应,洪州重启了与庆国的贸易信贷,越国向肃国开放了部分农业技术。
但这些“恩惠”带着明显的限制:铁矿配额仅为正常水平的三成,贸易信贷附加苛刻条款,农业技术多为淘汰的旧工艺。大国对小国的提防心已升至顶点,任何可能增强小国实力的举措,都被严格把控。
小国君主们很快发现,离开联盟的庇护,日子并未变好。沈国试图重启与葡萄牙的技术合作,却发现港口被大明联邦海军“例行巡逻”严密监控;庆国想扩大对洪州的生丝出口,却因“质量标准不符”被多次退货。
他们这才意识到,朱佶焞组建的联盟虽有缺陷,却是小国在大国夹缝中争取话语权的唯一途径。然而,重建联盟的呼声刚起,便因一个核心问题陷入僵局:谁来担任联盟的新领袖?
沈国以“前联盟核心”自居,代国以“人口第二”为由争夺主导权,庆国则凭借与洪州的贸易关系试图崛起。各小国君主纷纷遣使奔走,拉拢边缘成员,许诺“优先资源分配”“技术转移”,甚至暗中勾结大国以增强自身筹码。
这种内斗迅速升级:沈国冻结了代国在其境内的商栈,代国则策反了庆国的边境领主,庆国干脆向扬国“求助”,允许其在境内设立“技术指导站”——名为合作,实为引狼入室。
六大强国对小国的内斗持乐见其成的态度。虞国情报部将各小国的密信往来整理成简报,朱昭熙在批阅时批注:“鹬蚌相争,渔翁得利。”扬国皇帝朱瞻塙则直接指示工业部:“向争斗双方出售淘汰的纺织机械,价高者得。”
大国的“中立”实则是推波助澜:他们向沈国提供劣质铁矿,却对代国开放部分火器零件贸易;对庆国的粮食进口设置障碍,却暗中支持肃国扩大农产品出口。
这种策略的成效很快显现。小国间的内斗导致民生凋敝,物价飞涨。沈国的工匠为寻求稳定生计,开始逃往宁国;代国的农民因土地纠纷,大批涌入越国的南亚次大陆。
六大强国的移民管理部门甚至简化了审批流程,主动吸纳这些“技术流民”与“劳动力”。据虞国户部统计,仅一年的时间,就有超过十万中小藩国人口迁入六大强国,其中不乏掌握基础手工业技术的工匠与熟练农民。
当朱昭熙在坤泽城主持对武洲战争的筹备会议时,情报部门呈上的最新报告显示:以沈国、代国为首的中小藩国,仍在为联盟领导权争执不休。
他们在边境陈兵对峙,互扣商船,甚至发生过数次小规模武装冲突。而六大强国则借此机会,进一步分化瓦解小国势力:洪州共和国通过商会资本控制了庆国的金融业。
明国以“维和”名义在肃国设立军事观察站,宁国则与鲁国签订“共同防御条约”,实则将其纳入势力范围。
“让他们斗下去。”朱昭熙在会议上敲了敲桌案,“直到战争打响,他们的内耗越严重,对我们越有利。”
这些中小藩国的存在虽碍眼,却已无法构成实质威胁。当六大强国通过分权改革巩固了内部权力,当对武洲的战争成为新的战略焦点,小国联盟的内斗,不过是大国博弈棋盘上无关紧要的注脚。
而那些在争斗中流失的人口与技术,反而变相增强了六大强国的实力——这或许是朱佶焞在组建联盟时,从未预料到的结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