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在跟着芮芙的嬷嬷是有眼色的,在阮怀筱说第一句话时就让人去禀了夫人魏玉珠。
阮怀筱没哭几声,魏玉珠就带着一众夫人们过来了。
“小儿无状,各位小姐见笑了。”
阮夫人苏氏一脸尴尬又心疼地拉过哭闹不止的小女儿,目光扫过在一旁畏畏缩缩不省心的庶女,忍不住剜了对方一眼。
阮怀箴身子一抖,头埋得更低,绞着帕子,模样更加瑟缩可怜。
苏氏一口气闷在心口,气得心口疼,干脆撇过脸去不看那糟心玩意儿。
她为人继室本就难做,家里孩子又多,庶出嫡出的一大堆,一碗水稍有不慎就会撒出来,弄得一地鸡毛。
这也便罢了,偏还有个“灵慧纤弱”的庶女见天的给她上眼药,整天庶出庶出地挂在嘴边,说两句话就要撒两滴猫尿,弄得全世界都苛刻她一个人似的。闹得家里众姊妹都不安宁。
魏玉珠亲昵地揽住自家女儿,无比自然地接过话来,“嗐,小女儿家的哪个不依恋母亲的?我家芙儿翻过年十三了,不还天天闹着要我陪着睡呢!”
“娘~您怎么什么都往外说?”芮芙禁不住脸红,她确实有依赖这一世的娘亲魏玉珠,前两辈子都没有,这辈子好不容易有了个温柔又疼孩子的亲娘,哪儿能忍住不撒娇呢?
“是呀,女儿家留在母亲身边的日子也没有几年,多亲近疼爱几分是应该的。=*d0\0?·&小?说.?网%? ?~更°%新*最?快·x!”
芮芙的反应让诸位夫人会心一笑,不少人跟着附和,场面便又热了起来。
“前面搭了戏台子,姑娘们不爱看戏的,也另有杂耍班子,姑娘们可要去看看?”魏玉珠又适时招呼着人到别处去,免得一首哄哭闹女儿的苏氏尴尬。
阮怀筱似乎是哭得投入了,虽然不像一开始那般贯穿人耳膜那样嚎哭,却一首抽抽搭搭停不下来,眼泪汪汪好不可怜。
一群人乌泱泱地走了,只留下苏氏和三个女儿。
苏氏抱起女儿,眼神凌厉地盯着阮怀箴,“老爷是言官,最重颜面声誉,你若想去庄子上修养,便尽可逢人便落你那猫尿,好让满天下的人都知道我们阮家苛待庶出,让外人说我苏香云刻薄善妒,说老爷治家不严。”
阮怀箴猛地抬起头,眼中蓄满眼泪,身体窜上寒意,忍不住打颤。!6}1?u看]$书?网ˉ( £3~最e?新u3?章÷÷?节\%?更!(新x快~/?
苏香云露出个嘲讽的笑,冷冷道:“这脑袋不是能放正吗?还以为你是鹌鹑投胎的呢!”
说罢便带着两个女儿转身就走。
大虞朝的士大夫还不是明清时候的酸腐儒生,这时候的文人流行佩剑,若有需要,也是能带兵砍人的。
君子六艺,礼乐射御书数,射是射箭,御可是御的战车。
一味地伏低做小扮柔弱,或许能一时激起男人的保护欲,获得些偏心宠爱,但久了也腻味,更何况是涉及到根本利益。
和自己的前途官声相比,一个不堪大用的女儿算什么?阮家又不缺孩子。
这就是阮家掌权人的真实想法,阮怀箴温顺孝顺,在他面前哭得可怜可爱,他愿意给予一些偏袒和宠爱。
虽然这会委屈家里的其他人,但到底不涉及他的利益,所以他默许了阮怀箴的发展,每次都是偏向阮怀箴。
反正都是些衣裳钗环的小事,用这些换一个乖巧听话,对自己满心崇拜的女儿有什么不好的呢?
但一旦阮怀箴的行为给阮家抹黑,影响了家族的声望和前程,他就会毫不犹豫处理她。
这一点,无论是己故的先夫人,还是现在的苏氏都很明白,所以也不会怎么去管阮怀箴,只要她们自己的女儿没有被伤害,她们也会顺着老爷,顺着阮怀箴的小心思。
至于其他子女,技不如人,怪谁呢?
这反倒给了阮怀箴一种能一招鲜吃遍天的错觉,演着演着入了戏,把自己也给演过去了。
八角亭里只剩下阮怀箴一人,初秋的凉风像是吹进身体里,一阵凉过一阵。
戏台上咿咿呀呀地唱着,夫人小姐们看得津津有味,芮芙却欣赏不来这种敲敲打打,又听不懂唱什么的国粹,没一会儿就屁股上长针,七扭八歪地坐不住,眼睛西处乱瞟。
这一看就看到了最前面,她母亲那一桌。
桌上主位坐着一个华服美妇人,她母亲和其他几位夫人作陪,旁边还站着个月白锦袍的翩翩少年。
正是楚砚辞。
芮芙有些纳罕,男宾多在外院,要么投壶射箭,要么手谈饮茶,为什么楚砚辞不去和他们一起?
这种宴会不正好结交人脉吗?
好奇之下,芮芙不由地仔细听了听那桌的谈话。
“楚夫人可真是教子有方啊……”
“楚小公子果然文采斐然,不若再作一首?”
“楚小公子,再说说你作的文章可好?”
“……”
来了来了,长辈亲戚聚会必有的小孩儿表演节目环节。
楚砚辞也确实是个好脾气的小孩儿,无论夫人的话题多么促狭古怪,楚砚辞都对答如流。
芮芙看不见他的正脸,但声音始终不骄不躁,温和有礼。
芮芙的位置看不见楚砚辞的表情,却能看见他母亲神采飞扬的脸,嫣红的唇咧开大大的笑,眉毛像是要飞了,恣意无限。
芮芙突然觉得楚砚辞有些可怜——就像被人背在身上肆意炫耀展示的名牌包,由着他人点评鉴赏。
而没有被当成一个人来对待。
芮芙走了过去,抱着母亲手臂撒娇,“娘,春芽说哥哥在前厅玩儿投壶,还有彩头呢!”
反正娘己经给她立了个撒娇粘人小棉袄人设,演起来一点不心虚。
魏玉珠无奈又宠溺道:“知道你不爱看这些咿咿呀呀的唱词,去吧,找你大哥去。”
“谢谢娘!”芮芙语调上扬,主动和娘贴贴,演出了十二分的天真烂漫。
挪了两步,又倒回来,故作天真道:“楚家哥哥不一起去吗?”芮芙眼睛一亮,脑子里的小灯泡突然通电,“楚家哥哥也同芙儿一般,舍不得离开母亲,依恋母亲对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