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中学后巷,第三个垃圾桶。这次的提线木偶,关节还能动哦。”
怀表在风衣口袋里轻轻震颤,铜壳表面的齿轮纹路硌着肋骨。林深踩灭烟头,黑色雨伞骨在积水中划出涟漪,巷口的路灯忽明忽暗,将贴满小广告的墙照成斑驳的鬼脸。第三个垃圾桶翻倒在墙角,垃圾袋被扯开,露出半截苍白的手腕——皮肤下的青色血管像冻僵的蚯蚓,手腕内侧纹着半枚齿轮图案,和三年前那起悬案的死者一模一样。
他蹲下身,雨伞边缘的水滴在尸体颈侧聚成血红色的小洼。这是具女尸,年龄约二十到二十五岁,穿白色连衣裙,裙摆沾满泥点,脚踝处缠着枯萎的风信子。最诡异的是她的西肢关节:肘关节和膝关节呈90度弯折,手指与脚趾都以不自然的角度扭曲,仿佛被人用看不见的线操纵着,摆出跪坐祈祷的姿势。更令人毛骨悚然的是,她的眼皮被细密的黑线缝死,嘴角却用同样的线扯出僵硬的微笑,像是被钉在脸上的木偶戏面具。
“林先生,来得比上次快两分钟。”
沙哑的声音从头顶传来,林深猛地抬头,只见生锈的消防梯上坐着个穿黑色雨衣的人,兜帽遮住大半张脸,只有下巴处的疤痕在路灯下泛着青白。那人晃了晃手中的相机,镜头闪过一道红光:“您蹲下来的角度,刚好让领口的银链反光——和三年前在火锅店现场拍的照片,姿势分毫不差呢。”
怀表的震颤突然加剧,林深的太阳穴突突首跳。他认得那道疤痕——是当年火锅店爆炸案的幸存者,也是唯一没被警方找到的目击者。但此刻更令他心惊的,是女尸手腕上的齿轮纹身。三年前,连环杀手“钟表匠”在三名死者身上留下相同图案,最后却在火锅店爆炸中“死亡”,现场只找到半块刻着齿轮的怀表残片。而现在,相同的纹身再次出现,怀表却在他口袋里完整无缺。
警笛声从远处传来,消防梯上的人突然消失。林深掏出橡胶手套,快速检查女尸口袋,摸到一张皱巴巴的车票,发车时间是今晚七点,目的地“白水镇”,背面用红笔写着:“齿轮倒转第三圈,怀表停摆之时”。·3!0-1^b+o′o+k`..c!o-m*当他翻开女尸的裙摆,呼吸瞬间凝滞——大腿内侧用刀刻着极小的数字:0317,正是三年前第一起“钟表匠”案件的案发日期。
“林深!”尖锐的刹车声中,警车急停在巷口,年轻刑警陈野跳出车门,手电筒光束扫过地上的尸体时,喉结剧烈滚动,“又是……那种姿势?”他腰间的对讲机突然噼啪作响,另一头传来颤抖的汇报:“队长!人民医院停尸房报警,昨天火化的李建国尸体……不见了!监控显示,凌晨两点十七分,尸体自己坐了起来,走出去时关节是反着弯的——”
陈野的脸在电光石火间变得惨白,而林深盯着女尸手腕的齿轮纹身,突然想起三年前最后一名死者临终前的呓语:“齿轮……在转……他藏在钟表里……”怀表的指针此刻正指向11:59,距离十二点还差最后一秒,却迟迟没有走动。当第一滴雨水落在表盘上时,林深后颈突然被抵住冰冷的枪口,带着铁锈味的呼吸拂过耳垂:“嘘——听,齿轮开始倒转了。”
市立医院负一楼的停尸房像座冰窟,不锈钢抽屉的碰撞声在走廊里回荡。林深的手指划过李建国的资料:肺癌晚期,享年五十八岁,三天前家属签字火化,监控却显示尸体“复活”后离开。他盯着监控截图,画面里的老人背部佝偻如虾米,膝关节向后弯曲,双手垂在身体两侧,指尖几乎触地,行走姿态像极了某种节肢动物。
“更诡异的是,”陈野递来一份尸检报告,“昨天有人在焚烧炉里发现半片齿轮状金属片,和三年前火锅店爆炸案的残留物成分相同。还有……”他压低声音,“李建国的儿子说,他父亲临终前总对着空墙说话,说‘钟表匠来接他了’,还说齿轮转动的声音吵得他整夜睡不着。”
停尸房的灯突然熄灭,应急灯在角落投下幽蓝的光。林深摸向口袋里的怀表,却发现表盖不知何时打开,指针正逆时针疯狂旋转。身后传来金属摩擦的吱嘎声,某个抽屉正在缓缓打开,霜气混着腐臭味涌出来。陈野的手电筒光束扫过去,只见苍白的手臂从抽屉边缘垂下,指甲缝里嵌着黑色泥垢——正是今晚后巷女尸的特征。
“她不是在殡仪馆吗?”陈野的声音带着颤音。女尸的手指突然抽搐,缝死的眼皮底下传来眼球转动的沙沙声,接着她以诡异的关节角度坐起,喉咙里发出齿轮摩擦般的咯咯声:“来找……齿轮……”林深猛地拽住陈野冲向安全通道,身后传来抽屉接连打开的巨响,无数具尸体以扭曲的姿势爬出来,手腕上的齿轮纹身泛着荧蓝微光。_鸿.特!暁\税·旺· ¢冕,废·阅?黩*
他们在楼梯间拐角处撞见穿白大褂的男人,对方转身的瞬间,林深看清他胸前的工牌:“张启明,病理科主任”。但更令他心惊的是,张启明的左手小指缺失,断口处的疤痕形状,和三年前火锅店现场提取的半枚指纹完全吻合。就在此时,张启明突然露出僵硬的微笑,缝死的眼皮底下渗出鲜血,和后巷女尸如出一辙的姿势跪倒在地,从白大褂里掉出个青铜怀表,表盖上刻着密密麻麻的齿轮纹路——正是“钟表匠”案的标志性物品。
怀表在地上发出蜂鸣,指针指向12:00。林深突然想起女尸身上的车票,白水镇——那是他童年生活的地方,也是母亲失踪的地方。母亲失踪前,曾送给他一块刻着齿轮的怀表,后来在火锅店爆炸案中“遗失”,却又在三年后重新出现在他的抽屉里。而现在,张启明掉落的怀表正在震动,表盖缓缓打开,里面嵌着半张泛黄的照片:年幼的林深牵着母亲的手,站在白水镇钟表厂的大门前,背景里,某个戴黑色礼帽的男人正站在钟楼阴影里,手中的齿轮闪着冷光。
陈野的对讲机突然传来刺耳的电流声,接线员的声音带着哭腔:“各单位注意!全市公墓监测到异常,近三个月入土的尸体……正在集体‘苏醒’,监控显示他们正朝市中心钟楼方向移动,行走方式……像机械木偶!”
林深捡起张启明的怀表,表盖内侧刻着一行小字:“当齿轮倒转十二圈,所有死者都会成为我的提线木偶”。远处传来钟楼的钟声,十二声巨响过后,停尸房的尸体同时停下动作,缓缓倒地。
而林深的怀表终于开始走动,指针正指向1998年5月17日——母亲失踪的日期。他突然想起,三年前“钟表匠”案的三名死者,死亡日期分别是5月17日、6月17日、7月17日,而今天是2011年5月20日,距离第一个案发日刚好过去七年零三天。
手机在口袋里震动,未知号码发来新短信:“林深,你妈妈的怀表,比我的钟表快了三分钟哦。下一个提线木偶,该轮到你父亲了——他现在,还在精神病院数齿轮吗?”
白水镇的雨比宁市更冷,像掺了碎冰碴子。林深站在钟表厂遗址前,生锈的铁门歪斜着,“前进齿轮制造厂”的铜牌被爬山虎啃噬得只剩“齿”“厂”二字。怀表在掌心发烫,指针逆时针旋转,表盘上的水汽竟凝出一行小字:“1998.5.17,妈妈没带走齿轮”——那是母亲失踪的日期,也是他记忆里最后一次见到青铜怀表的日子。
围墙缺口处的铁丝网挂着半片风信子花瓣,和后巷女尸脚踝的一模一样。他踩着碎砖进入厂区,地面沥青裂成齿轮状纹路,厂房窗户玻璃全被涂黑,唯有二楼某个小窗透出幽蓝荧光,像只永不闭合的机械眼。当他踏上第三级台阶时,鞋底碾到个金属物件——是枚微型齿轮,边缘刻着极小的数字“0317”,和女尸大腿的刀刻日期相同。
厂房深处传来规律的“咔嗒”声,像无数根钢针扎在铁皮上。林深循着声音找到仓库角落的升降机,按钮面板上布满齿轮状凹槽,中央嵌着块空白表盘。他鬼使神差地掏出怀表,将表盖按进凹槽,齿轮突然转动,表盘浮现出十二个刻度,每个刻度旁画着不同姿势的木偶——缝纫、上发条、跪拜、拧螺丝……当指针停在“缝纫”图案时,地板发出闷响,露出螺旋向下的石阶,腐油味混着铁锈味扑面而来。
地下三十米处,青铜门横在隧道尽头,门板上焊满活动齿轮,中心位置是空置的凹槽。林深摸出从张启明那里捡到的怀表(表盖内侧刻着母亲的名字“周敏”),刚放入凹槽,所有齿轮突然咬合转动,门后传来布料撕裂的“嘶啦”声。门开的瞬间,腐尸味裹着风信子香涌出来,二十盏煤油灯在石壁上投下晃动的影子,照出满墙密密麻麻的照片——全是“钟表匠”案死者,包括三年前的三名受害者,以及近期“复活”的李建国、后巷女尸……
还有一张泛黄的照片钉在正中央:年轻的周敏穿着白大褂,手腕内侧的齿轮纹身清晰可见,她抱着个机械木偶,木偶关节处缠着风信子,背景是座正在修建的钟楼,塔顶十字架被换成了巨型齿轮。林深的指尖划过照片,突然发现母亲身后的阴影里,有个戴黑色礼帽的男人正把脸贴在玻璃窗上,他的左手小指——缺失了。
第三节:会缝纫的机械木偶
密室中央摆着十二台老式缝纫机,每台机器上都坐着机械木偶。它们的关节由齿轮连接,皮肤是蜡制的,眼窝处嵌着怀表表盘,指针疯狂倒转。最前排的木偶正在缝制白色连衣裙,针脚细密如尸检报告上的缝线——和女尸眼皮、嘴角的缝线完全一致。当林深靠近时,最近的木偶突然转头,表盘眼睛发出“咔嗒”声,从胸腔里掉出张纸条:“第三针缝住眼睛,第七针扯动嘴角,齿轮转动十二次,木偶就能偷走时间”。
墙角的铁柜里堆满实验报告,落款日期从1995年到1998年,署名“周敏”。林深翻到1998年5月15日那页,字迹潦草如狂:
“齿轮共振实验成功了!当十二具木偶同时转动关节,死者的生物电信号能短暂附着在尸体上,但副作用是……他们会被‘钟表匠’的意识操控!老金说必须销毁所有数据,可他不知道,三年前矿难的死者早就被做成了第一批木偶——他们的手腕齿轮,正在吸收活人的时间!”
“老金”是父亲的名字金建国,而三年前的矿难……林深突然想起,宁市首富金建明,正是父亲的孪生弟弟,也是当年矿难的负责人。
第西节:母亲的最后留言
在报告夹层里,林深发现张泛黄的信纸,是母亲的字迹,墨迹被水渍晕染:
“深深,如果你看到这封信,妈妈可能己经变成齿轮的一部分了。钟表厂地下三层有个‘时间齿轮’,能让死者借活人的时间‘复活’,但需要十二具‘提线木偶’作为容器。那个戴礼帽的人不是爸爸,他是……”
字迹在此处被划破,后面贴着张照片:钟楼内部,巨大的青铜齿轮悬挂在穹顶,齿轮缝隙里卡着半片衣角,正是母亲失踪当天穿的藏青色风衣。照片背面用红笔写着:“他在齿轮里,他就是时间”。
机械木偶突然集体发出“咔嗒”声,缝纫机开始倒转,布料上缝出一行血字:“林深,你父亲的病房,床头柜第三个抽屉——那里有第一具木偶的眼睛”。怀表在此刻发出蜂鸣,指针指向11:59,和三年前火锅店爆炸的时间分秒不差。密室深处传来铁门开启的吱嘎声,混着齿轮转动的轰鸣,像有什么东西,正从“时间齿轮”里爬出来。
林深抓起母亲的照片塞进风衣,转身时撞翻了缝纫机上的木盒,里面滚落出十二枚齿轮状金属片,每枚都刻着不同的日期——最近一枚是2011年5月20日,正是今天。当他捡起最后一枚时,金属片突然发烫,浮现出陈野的名字和地址,而下方的小字让他血液结冰:“第五具木偶,关节将于23:00缝合”。
隧道上方传来混凝土碎裂的声响,有人在喊他的名字,带着宁市口音。林深刚冲上台阶,就看见陈野举着手电筒站在升降机旁,警服肩膀处沾着黑色泥垢——和女尸指甲缝里的一模一样。更诡异的是,陈野的嘴角微微上翘,像是被无形的线扯出的微笑,而他的左手小指,正以不自然的角度弯曲着,仿佛……刚刚被人掰断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