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88年那场祭典后,老爷就封了这间房。”李伯的中山装袖口露出树皮状的纹路,他对着壁画鞠躬时,后颈处的皮肤裂开细缝,渗出几滴暗红汁液,“您看墙上——”
壁画用朱砂混着人血绘制,三十年前的场景跃然眼前:十几个穿旗袍的林家女子被铁链锁在槐树根旁,树根如活物般缠绕她们的脚踝,年长的族老举着刻有槐花的青铜匕首,刀刃正抵住一位孕妇的咽喉。画角落款处写着“民国二十七年重修祭典”,却被人用指甲刮去大半,露出底下小字:“以女换魂,根脉永固,然双生之祭方得圆满——”
林浅的指甲掐进掌心。父亲日记里的“1988年祭典前夜”与发簪上的刻字吻合,而壁画中孕妇的面容,竟与母亲年轻时的照片分毫不差。她忽然注意到所有女性脚踝都戴着银镯子,与自己腕上那只形制相同,只是每只镯子内侧都刻着编号:01、02……首到38号。
“浅小姐该看看这个。”李伯递来一封泛黄的信纸,封口处盖着林家纹章,却被人用指甲抓出裂痕。信是母亲的字迹,写于1995年7月14日,父亲坠井前一日:
“明辉,月如的骨灰坛在槐树洞?你说当年祭典换了祭品,可村长明明把匕首对准了我!月如替我挡刀时,我看见她脚踝的镯子编号是03,而我的是02——你早知道双生姐妹才能完成双祭,所以让月如假扮我去死?现在槐树在找你索债,浅儿的镯子内侧开始显字了,那串数字是下一个祭品的生辰……”
信纸边缘还有几处被泪水晕开的笔记:“地下室石板下埋着三十七具骸骨,第38具是月如?不,她的尸体在火场……”
当林浅抬头时,发现密室石壁上的槐树纹路正在蠕动,树根状的凸起沿着砖缝蔓延,逐渐勾勒出人脸轮廓。?鸿?特′小/说-王¢ +追/罪+辛¨章?节_李伯不知何时退到门口,嘴角扯出不自然的微笑:“浅小姐的眼睛,和月如小姐被献祭那晚一样亮。”他抬手,青铜匕首不知何时握在掌心,刀刃映出林浅惊恐的脸——她的眼白里爬满细密的槐叶状血丝。
地面突然传来震动,像是有庞然大物在地下破土。跑回一楼时,林浅看见玄关的地砖裂开蛛网般的纹路,缝隙里挤出嫩绿的槐树枝芽,墙纸表面浮起凹凸的树皮质感,水晶吊灯的金属链条上缠绕着真实的藤蔓。最骇人的是楼梯扶手,木质纹理竟慢慢变成槐树的虬结枝干,每道年轮都像只闭合的眼睛。
她冲进母亲的房间,发现梳妆台上的铜镜己完全被槐树皮覆盖,镜面上渗出的汁液在墙上映出动态画面:1995年火灾当夜,父亲抱着骨灰坛冲进槐树洞,而母亲跪在老宅门口,腕上银镯编号“02”正在滴血,旁边躺着另一只编号“03”的镯子——正是姑姑的遗物。·0!0·小`税/惘* +醉~薪+彰^結?哽*辛*哙-
“浅儿。”陈婆婆的声音从窗外传来。林浅掀开窗帘,看见老妇人站在槐树下,背对着她的身影却在缓缓转动头颅,首到整张脸完全朝向二楼——那根本不是陈婆婆,而是张烧焦的脸,眼窝处嵌着两枚槐果,嘴角裂到耳后,露出刻着“03”的银镯子碎片。
午夜,林浅在极度疲惫中坠入梦境。她穿着月白色旗袍站在槐树下,脚边躺着母亲的银镯(编号02)和姑姑的发簪(簪头槐花雕着03),树根从西面八方缠来,在她脚踝勒出红痕。更骇人的是,槐树躯干上浮现出三十七张女人的脸,每张嘴都在重复同一句话:“双数才能填满三十七的空缺——”
她低头,发现自己的银镯内侧终于显形:02+03=05,而5正是她的生辰月。梦境突然切换,1988年祭典现场,年轻的父亲和姑姑站在族老两侧,母亲被按在槐树根前,脚踝镯子编号02正在发光。姑姑的镯子本应是03,却在匕首落下前被父亲调换,变成了02——原来当年被献祭的“双生姐妹”,竟是父亲用亲妹妹替换了怀有身孕的母亲。
“所以三十七具骸骨是之前的祭品,第38具本应是母亲,却换成了姑姑。”林浅从梦中惊醒,发现枕头上散落着槐树叶,每片叶子都刻着“02”和“03”的数字。手机不知何时充好了电,母亲的号码发来新短信,这次是段视频:
镜头摇晃着进入槐树洞,手电筒光扫过洞壁——三十七具戴着银镯的骸骨呈环形排列,中央石台上摆着个骨灰坛,坛身刻着“林月如 1988-1995”,可坛盖缝隙里露出的,分明是半根现代人的指甲,涂着母亲最爱的豆沙色指甲油。视频最后,镜头对准树洞深处,那里嵌着块铜牌:“双祭方成,槐魂永继,02与03的血脉,将在第七个七年归位。”
清晨,林浅在储物间找到李伯的管家日志,1995年7月15日那页写着:“老爷坠井前说,月如的骨灰坛里不是骨灰,是当年祭典替换的匕首。浅小姐的镯子开始显字了,三十七加一等于三十八,这次该填两个数了。”日志最后一页贴着张老照片,1988年的祭典现场,李伯站在族老身旁,脖子上挂着的正是那枚青铜匕首,而他的影子,分明是棵扭曲的槐树。
“浅小姐终于发现了。”李伯的声音从身后传来,这次他的皮肤完全变成树皮质感,指甲长成锋利的槐刺,“1988年祭典,你父亲用亲妹妹替换了妻子,可槐树要的是双数祭品——姐妹双生,血脉同源。月如小姐的‘03’镯子本该和你母亲的‘02’一起埋进树根,现在过了三个七年,槐树要收回当年漏掉的‘02’,还有她的血脉‘05’。”
他举起青铜匕首,刀刃映出林浅身后的景象——母亲正站在楼梯拐角,浑身滴水,腕上银镯编号“02”闪烁着红光,而她脚边,躺着陈婆婆的灰布头巾,里面露出半截槐树枝干。
“看窗外。”李伯轻笑。
老槐树的树冠正在疯狂生长,枝叶编织成巨大的“38”字样,树根从地底钻出,在老宅墙面勾勒出两个交叠的人影:一个是穿旗袍的姑姑,一个是穿睡衣的母亲。而林浅腕上的银镯,此刻正发出蜂鸣,内侧的数字开始变化——02+03+05=10,那是下一个祭典的日期。
手机再次震动,这次是母亲的号码发来定位:地下室第三间密室,石板下。
当林浅冲进去时,发现石板己被掀开,底下是个圆形凹槽,刚好能放下两枚银镯。凹槽内壁刻着最后一行字:“双祭之日,槐花开时,母与女,血与魂,归位。”
身后传来李伯的脚步声,混着槐树抽枝的“噼啪”声。林浅忽然想起父亲日记里的最后一句:“阿芳的眼睛里长出了槐花,浅儿的哭声像槐树在笑——原来我们早就是祭品的一部分了。”
她摸向口袋里的发簪,簪头的槐花突然张开,露出藏在花蕊中的微型匕首,刀柄上刻着“03”。而母亲的银镯内侧,不知何时多了行小字:“1988年祭典,我根本没有双生姐妹,月如是独生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