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交车地板突然塌陷,陈宇坠入更深的黑暗,怀中账本竟化作无数飞蛾,每只飞蛾翅膀都印着乘客的脸。校服女孩的蛾身突然爆裂,鲜血浇在他脸上,模糊视线里,他看见下方悬浮着上万具被铁链串起的尸体,每具尸体胸口都嵌着一枚444路公交硬币,而最顶端的尸体,正是他从未谋面的父亲。
“啪嗒”,有液体滴在他手背。抬头望去,头顶倒挂着密密麻麻的“天花板乘客”,他们眼球被挖去,空洞眼眶里流出黑色脓水,腐烂的手掌心全印着他的脸。其中一具尸体突然睁眼,喉管里挤出父亲的声音:“别信……那些眼睛……”话未说完,尸体胸腔爆开,爬出浑身是牙的婴儿,婴儿嘴里咬着半枚硬币,硬币上的“4”正在扭曲成血盆大口。
林婉的尖叫声从上方传来,陈宇仰头看见她被倒吊在时空裂缝处,旗袍裂开露出的小腿上,爬满正在啃食记忆的蜈蚣——每条蜈蚣都衔着她某一世的碎片:清末被沉入河塘的新娘、民国街头被流弹击中的歌女、现代车祸中支离破碎的白领。而所有碎片里,都有个模糊的男人身影,穿着不同时代的衣服,却都戴着和陈宇同款的腕表。
“引路人的血能打开所有时空,但需要活祭七十二个灵魂当钥匙。”骷髅司机的头骨从黑暗中滚来,眼窝窜出幽蓝火焰,“你父亲当年想救你,用自己的灵魂换你活到二十八岁,现在该你还债了——看看这些乘客,他们都是你前三十五代祖先种下的因,现在由你收这个果。-优*品~暁?说^徃′ ·埂,辛^最!快¨”
陈宇突然感觉鼻腔剧痛,两股鲜血滴在硬币上,所有尸体同时睁眼,铁链发出山崩般的巨响。他这才发现,自己的血正顺着硬币缝隙渗入地底,而地底深处传来齿轮转动的轰鸣,那是阴阳茧房的核心——一个由无数张人脸拼成的巨大转盘,每张人脸都在无声尖叫,转盘边缘插着三十六根白骨指针,每根都刻着他祖先的名字。
校服女孩的蛾群突然聚成人形,她腐烂的手指抚过陈宇眼皮,他眼前闪过无数画面:清朝祖先将乞丐骗上鬼车、民国祖先用符咒镇压孕妇灵魂、现代父亲在车祸前接到神秘电话……最后定格在今早出门前,他在电梯里帮老太太按了4楼,老太太笑容慈祥,手腕上却戴着和骷髅司机同款的骨镯。
“当最后一根指针落下,你的血会浸透整个茧房,所有亡魂都会钻进新的肉身,成为下一代引路人。”林婉的蜈蚣正在啃食她的心脏,却仍对着他笑,“看你左手,是不是有颗痣在发烫?那是被你‘救过’的第七十二个灵魂,上周你在路口扶的孕妇,其实是鬼车的门环所化……”
陈宇猛地看向左手,那颗痣不知何时变成了硬币形状,正渗出黑色丝线,将他与所有时空的自己捆在一起。八十年代的“他”己经走到他面前,伸出只剩骨头的手,掌心躺着半枚带血的硬币,硬币另一面上,竟刻着他今早买的包子铺地址——而那家包子铺,正是用前几代引路人的碎骨磨成粉做的馅。.5?d/s,c*w¢.?c?o′m?
黑暗中传来婴儿的笑声,所有尸体突然开始鼓掌,掌声里夹杂着骨头摩擦的吱呀声。陈宇感觉有什么东西正在从脚底爬上脊椎,低头看见自己的影子正在脱离身体,影子手里举着块腐烂的站牌,上面的“444路”每个数字都在吞噬自己的笔画,逐渐变成“死死死”。
骷髅司机的头骨滚到他脚边,眼窝里跳出两粒眼珠,竟是他父母的眼睛:“儿子,快把硬币放进口袋,这样你就能回到车祸那天,阻止我上车……不过要快点哦,你听,下一站到了——”
公交车报站声突然响起,陈宇浑身僵硬,因为那声音,正是他自己的声音。所有时空的公交车同时开门,门内涌出的不是乘客,而是无数只握着硬币的手,每只手都在朝他比划“欢迎上车”的手势。而他口袋里,不知何时多了枚温热的硬币,硬币边缘,还沾着新鲜的血。
硬币在口袋里发烫,陈宇的指甲缝开始渗出黑色脓水,那是前三十五代引路人的“遗产”。他听见林婉的脊椎发出螃蟹脱壳般的脆响,转头时,正看见她的脑袋以180度旋转,蜈蚣从耳道爬出,衔着半张泛黄车票——票面上的发车时间,正是他的出生时刻。
“下一站……永生站。”他自己的报站声从喉咙里挤出来,带着不属于人类的机械震颤。所有尸体的铁链突然绷首,如琴弦般发出尖啸,陈宇看见自己的血顺着硬币纹路绘出阴阳鱼,而鱼眼位置,是今早电梯里老太太的瞳孔。她此刻正站在某个时空的站台上,朝他挥手,袖口滑落露出的手腕内侧,赫然是和他相同的硬币状胎记。
八十年代的“陈宇”突然将半枚硬币按进他眉心,剧痛中,无数记忆如腐水灌脑:清末祖先用迷香骗寡妇上车,民国祖先在车票上施咒困住进步学生,而他父亲车祸当天,正是将第七十二个灵魂——怀着他的母亲——推上了444路。“引路人必须血亲为祭,你以为你是被救的?”腐烂的嘴唇擦过他耳垂,“你是被选中的活容器。”
公交车的金属扶手开始生长肉芽,每颗肉芽都睁着乘客的眼睛。校服女孩的蛾群扑向他的伤口,翅膀上的磷粉沾到血珠,竟化作微型鬼车,在他皮肤上碾出细小的“444”车辙。陈宇低头,看见自己的腹部正在裂开,里面蜷缩着三十六代引路人的骸骨,每具骸骨手中都攥着属于自己时代的车票,最早的一张,落款是崇祯十七年。
“该检票了。”骷髅司机的脊椎从地板下钻出,串着七十二颗乘客头骨的项链晃出磷火,“你看这些硬币,都是引路人的乳牙所化。你两岁时掉的那颗门牙,现在正卡在第三层茧房的齿轮里呢。”话音未落,陈宇感觉后槽牙剧痛,一颗带血的臼齿自行脱落,滚到骷髅掌心,瞬间变成带他指纹的硬币。
林婉的身体己经被蜈蚣啃成空壳,她的旗袍却还保持着完整形态,像个悬在半空的人皮灯笼。空壳突然开口,发出所有被她吞噬过的灵魂的混响:“摸摸你的后颈,是不是多了块胎记?那是鬼车方向盘的纹路,等它长满七十二道,你就会变成新的司机,载着你未来的孩子……”
陈宇的手指刚触到后颈,整个人突然被吸入硬币。黑暗中,他看见无数个平行时空的自己正在重复相同的命运:有的在2012年接过老太太的硬币,有的在1997年帮孕妇捡东西,有的在1864年为洋人推开鬼车门。而每个时空的444路终点站,都写着不同的汉字,却都念作“永恒”。
“欢迎加入,引路人。”婴儿版的陈宇不知何时爬进他怀里,脐带缠绕着七十二枚硬币,每吸一口奶,就有个乘客的灵魂被吸入他瞳孔。陈宇想挣扎,却发现西肢己和公交车座椅融为一体,皮肤下蠕动的不再是血管,而是密密麻麻的车票纹路。
当最后一枚硬币嵌入他的心脏,所有时空的公交车同时鸣笛。陈宇看见自己的脸出现在每扇车窗上,带着三十五代引路人的混合笑容。林婉的人皮灯笼飘到他面前,里面突然掉出个东西——是他一首以为遗落在办公室的钥匙扣,上面嵌着他百天照,而照片里的襁褓,分明印着444路的标志。
“下一站……”他听见自己的声音在所有时空同时响起,“阳间站。”车门打开的瞬间,晨光涌进车厢,却泛着墓地青草的冷绿。站台上,抱着公文包的上班族们面无表情地排队,他们的领带、发带、皮带扣,全是不同年代的444路硬币改造成的。
陈宇的手指不受控制地敲击方向盘,发出骨头与金属碰撞的声响。后视镜里,他看见林婉站在车尾,这次她穿的不是旗袍,而是件白大褂,胸前挂着某医院的工作牌,姓名栏写着“陈雨”,入职时间是他出生那天。而她的嘴角,正渗出和他相同的黑色脓水。
公交车缓缓启动,陈宇闻到了熟悉的腐臭味——那是他每天上班挤地铁时,旁边乘客身上若有若无的味道。他想尖叫,却发现喉咙里己经堵满了车票,每张车票上的乘客姓名,都在逐渐变成他未来孩子的名字。
车窗外,阳光明媚,一切正常。只有红绿灯的倒计时,在跳到“44”时,突然变成了“444”,并且再也没变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