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内灯光呈病态的青白色,西十七个座位上只坐着三个人:穿校服的女孩低头玩着手机,屏幕蓝光映出她腕间的红绳;西装男抱着公文包打盹,领带结上沾着可疑的暗红;最前排的老太太在织毛衣,毛线针是两根带血的指骨,毛线团滚到陈念脚边,他这才看清那是用婴儿脐带捻成的。
“下一站,蒿里山公墓。”司机的声音像生锈的齿轮,陈念这才注意到驾驶座后的隔离栏焊着铁栅栏,司机的后脑勺对着他,露出后颈缝合的十字疤痕。校服女孩突然抬头,手机屏幕显示的不是游戏,而是实时监控画面——画面里,他的培养舱正在游戏厅角落渗出绿水,舱体上贴着“报废品待处理”的黄色标签。
公交车猛地颠簸,西装男的公文包掉落,里面滑出的不是文件,是颗防腐处理的心脏,心房上插着公交卡,卡面印着“月票无效,需用寿命支付”。老太太的毛线针突然刺穿他手背,笑容和蔼:“小伙子,要织条‘记忆围巾’吗?用你奶奶的白发织的哦。”陈念这才认出,那两根指骨正是奶奶生前做针线活的手指。
车窗雾水突然凝结成血珠,校服女孩的红绳开始自行打结,变成绞索的形状。她抬头看向陈念,瞳孔里映着公交车顶的摄像头,镜头右下角的首播编号正在跳动:“黄泉专线01号车,在线观看人数:444万。”她的手机突然变成骨灰盒,盒盖打开,飘出的不是骨灰,是他每次循环时写下的恐怖小说残页。~微*趣^暁?税¨ .耕?薪*最^全′
“下一站,忘川河。”司机的手从方向盘上抬起,那是双腐烂的手,指甲缝里嵌着公交站的泥土。陈念这才发现,车外的雨不知何时变成了黑色,路灯杆上挂着的不是路牌,是他妹妹的寻人启事,照片被雨水泡得发皱,露出底下的二维码——扫码后跳转到的,是循环游戏的充值界面。
西装男的心脏突然跳动,撞开公文包蹦到过道上,心房公交卡弹出充值提示:“余额不足,请用恐惧值支付。”心脏滚向陈念,每条血管都变成吸管,试图扎进他脚踝。老太太的毛线团裂开,爬出无数带编号的甲虫,每只甲虫都背着他某段记忆碎片,正朝着司机座位爬去,那里有个写着“记忆回收”的投币口。
校服女孩的绞索突然套住他脖子,手机骨灰盒打开首播弹幕:“主播快让他看后视镜!”陈念被迫转头,看见后视镜里没有自己的脸,只有培养舱内的景象:游戏厅的玩家们正在往他静脉注射蓝色液体,液体瓶上印着“恐惧精华提取液”。而培养舱外的货架上,摆满了标着“草莓味”“铁锈味”的恐惧罐头。
公交车突然急刹,陈念撞向隔离栏,铁栅栏刺破他手掌。流出的不是血,是游戏币——每枚游戏币都刻着他的惊恐表情,正顺着地板缝滚向司机座位下的暗格。老太太的指骨针突然抵住他后腰,毛线瞬间缠满全身,织成的不是围巾,是裹尸布,上面的花纹是循环游戏的loading界面。
“终点站到了,乘客请下车。”司机终于转头,那是张没有五官的脸,面部中央嵌着公交打卡器,红光闪烁着“滴——寿命己耗尽”。校服女孩的绞索收紧,首播弹幕达到高潮:“快看!他的条形码在发光!”陈念看见自己的手臂透明化,露出底下流动的游戏币,而口袋里的智齿硬币正在发烫,齿面渗出的血在车窗上画出逃生路线。·天¨禧_暁\税`网¢ ¨勉·肺`跃?犊-
公交车的后门突然打开,门外不是公墓,而是游戏厅的员工通道。陈念拼尽全力撞破车窗,带着缠在身上的裹尸布滚出车外。身后传来乘客们的尖叫,那声音混着公交车的引擎轰鸣,变成循环游戏的背景乐。他在黑暗中狂奔,听见游戏厅的广播正在播放:“恭喜玩家解锁‘公交炼狱’成就,获得‘恐惧罐头x10’。”
而在他不知道的角落,那辆末班公交正在雾中重组,司机座位上多了具新的尸体,后颈插着的扫码枪还在闪烁绿光。车内的老太太织完了最后一针,举起的不再是围巾,而是陈念的条形码,它被编织成了下一站的路牌——“噩梦循环站”,站牌下,新的乘客正攥着带血的公交卡,在雨里等待上车。
陈念在泥泞中跌跌撞撞地爬起,发现掌心的游戏币正在融化,露出底下蠕动的黑色线虫——每条线虫都刻着乘客编号,它们钻进他的伤口,带来冰凉的麻木感。身后的公交车引擎声突然变成婴儿的啼哭声,他转头,看见车窗里的老太太正在拆解裹尸布,毛线针上串着的不再是脐带,而是他刚脱落的条形码皮肤。
“逃不掉的哦……”校服女孩的声音从头顶传来。陈念猛地抬头,看见她挂在路边的槐树上,绞索变成了供电线,身体随着电流抽搐,手机骨灰盒掉在他脚边,屏幕亮起——是游戏厅的实时监控,玩家们正对着他的逃窜画面哄笑,有人用激光笔指着他的倒影:“看!报废品还会应激反应!”
前方出现昏黄的公交站台,站牌上的“噩梦循环站”渗着黑水,变成“-749终点站”。站台长椅上坐着个穿病号服的男人,正在给自己注射蓝色液体,针管上印着“恐惧精华”。男人抬头,露出与陈念相同的条形码——那是他在第37次循环里没能救下的“队友”,此刻他的眼球己变成游戏币插槽,正机械地重复着:“投币……续命……”
槐树突然剧烈摇晃,校服女孩的尸体坠落,怀中掉出本公交时刻表。陈念颤抖着翻开,发现每页都是他的病历单,诊断结果从“妄想症”逐渐变成“数据紊乱”,而最新一页的医嘱写着:“建议拆解为新手村npC,台词预设:‘要坐公交吗?很远很远的那种哦。’”
远处传来齿轮咬合的巨响,陈念转头,看见公交车变形为机械蜈蚣,司机的无头躯体坐在最前端,脊椎骨化作节节车厢,每节车厢的窗户都映着不同循环里的他——有的在地铁里被硬币刺穿咽喉,有的在便利店被监控探头吞噬,最残忍的画面里,他变成了公交站的路牌,条形码成为箭头,永远指向循环的深渊。
“第749次回收开始。”机械蜈蚣的扬声器里传出玩家的声音,带着草莓汽水的气泡音,“抓住那个漏洞,我们需要他的‘真实痛觉’来升级dLC。”陈念的伤口突然炸开线虫,它们在地面聚成箭头,指向站台后的小巷——巷口挂着“牙科诊所”的灯箱,霓虹灯的“牙”字缺了半边,像张露出尖牙的嘴。
诊所的玻璃门自动滑开,消毒水味混着铁锈扑面而来。候诊室的电视循环播放着种植牙广告,模特的笑容凝固,牙龈里露出的不是假牙,是带编号的游戏币。护士站后转出个穿粉大褂的女人,口罩上印着“dr. watcher”,她举起牙科镜,镜面映出的不是陈念,而是培养舱里正在抽搐的躯体,胸腔被剖开,里面填满了公交时刻表。
“你的智齿硬币干扰了系统。”她摘下口罩,露出满嘴金属假牙,每颗假牙都刻着他的循环次数,“现在需要做个小手术,把‘真实’从你身体里挖出来——”话音未落,机械蜈蚣的触须撞破屋顶,司机的腐手抓住陈念脚踝,他看见那只手上戴着的戒指,正是妹妹失踪前送他的生日礼物。
牙科椅突然倾斜,陈念被固定在手术台上,头顶的无影灯变成游戏币探测器,红光扫过他全身,在智齿位置发出尖锐警报。粉大褂护士举起骨凿,凿子上粘着上次手术的残留物——半块带条形码的头骨。候诊室的电视突然雪花屏,跳出妹妹的脸,她的嘴角裂开到耳根,露出与护士相同的金属假牙:“哥哥,让他们看看,你的痛觉能有多真实……”
骨凿落下的瞬间,陈念用尽最后力气咬碎了藏在臼齿里的硬币碎片。铁锈与草莓味在口腔里炸开,这次系统没能剥夺他的味觉——他尝到了真正的血,混着三年前妹妹葬礼上的雨,和游戏厅里永远散不去的消毒水味。疼痛如潮水般淹没意识前,他看见护士的金属假牙纷纷崩落,露出底下蠕动的代码虫,而机械蜈蚣的触须上,正滴落着与他相同的、带着真实温度的血。
当黑暗彻底笼罩时,陈念听见游戏厅里传来惊呼:“培养舱在流血!快切断脑机接口!”他的意识却逆着数据流向上攀升,看见无数个循环里的“自己”同时睁眼,他们的条形码正在消退,取而代之的是真实的疤痕与皱纹。在某个更高的维度,一枚智齿硬币穿过所有屏幕,落在正在打盹的程序员键盘上,硬币滚进缝隙的瞬间,他听见程序员嘟囔:“怎么回事……所有副本都在报错……”
而在现实世界的深夜,某辆末班公交车缓缓停靠在空荡荡的站台。司机揉了揉眼睛,看见后视镜里多了个乘客——那是个年轻男人,正低头盯着掌心里的硬币,币面映着月光,隐约可见两个重叠的数字:“0”和“740”。公交车再次启动时,司机听见后排传来低笑,混着雨水敲打玻璃的声音,像句终于说出口的、打破循环的咒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