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方一见面就摆出厅级领导的派头，催促他尽快完成软硬件对接，完全没了从前的客套。
邓远志纵横商海多年，一看厅长这态度，便明白江澈的关系己经打通到省厅层面。
如今，自己的底牌己然亮出，可“小卧龙”背后的人脉网络依旧迷雾重重。
邓远志不敢轻举妄动，更不敢提换掉星罗科技的事。
他大致介绍了本次供货的新品后，便匆匆告辞。
从省厅大楼出来时，他只觉浑身脱力，脚步虚浮摇晃。
“邓总，您没事吧？”商务总监见他状态不佳，赶忙扶住。
“你之前跟我提过承鼎科技的经典案例，有些细节我记不清了，再详细说说。”邓远志的声音透着掩饰不住的虚弱。
商务总监不敢耽搁，认真讲述起通信圈的这段传闻：“承鼎刚涉足存储业务时，并无明显优势，当时主流的服务器供应商还是那几家外企。除了打价格战，承鼎几乎没有其他竞争手段。”
不只是通信行业，许多国产企业初创阶段，因缺乏技术优势，只能靠“量大价廉”抢占市场份额。*6_妖~墈.书\罔′ ,唔?错·内¨容!
但这种竞争模式存在弊端，尤其影响局方对品牌的态度。
早期三大运营商资金充裕，市场尚未进入存量阶段，为提升服务质量，采购时甚至秉持“只买贵的，不买对的”理念。
承鼎科技很快察觉到这个问题，随之采取了极为巧妙的“曲线救国”策略。
商务总监继续道：“承鼎科技软件开发能力出众，他们发现，在为运营商搭建平台时，自身对硬件设备参数拥有打分权，甚至能影响存储设备的采购决策。”
“也就是说，应用层对底层基础架构有建议权？”邓远志问道。
“没错！因为所有底层技术最终都需通过应用层呈现。作为平台开发方，他们可以对硬件性能参数提出要求。一旦设定参数倾向，目标硬件厂商便呼之欲出。”
项目软硬件间的这种微妙关系，是行业内心照不宣的潜规则。资深专家都心知肚明，却无人敢公开点明。
一旁年轻的商务人员听得一头雾水，壮着胆子问：“这也太夸张了吧？做软件的凭什么左右硬件采购？”
总监恨铁不成钢地瞪了他一眼：“让你们平时多研究其他行业的商业案例，一个个都当耳旁风。·顽? ? .鰰.栈/ .埂-欣-嶵′快~仗着我们是国内摄像头产业龙头就沾沾自喜，除了陪客户吃饭喝酒，啥都不懂！”
嘴上训斥着，他还是耐心向下属解释：“就拿这次的天眼平台来说，管控平台对清晰度有要求。若按原始需求，视频文件会过大，导致传输效率降低。
我们的摄像头内置视频压缩芯片，能大幅减小视频容量。但很多厂商没这技术。如果平台侧具备视频Ai解析技术，就能通过后台优化提升清晰度，从而降低硬件准入门槛。”
众人方才如梦初醒。
平台功能越强，对硬件要求就越低，入围门槛也随之降低，如此一来，海捷威视的技术壁垒便被变相削弱。
反之，若平台开发掌握在自己手中，就能针对自家硬件特性，设置更高维度的入围标准。
邓远志回忆起那个案例，向若有所思的下属们说道：“承鼎科技后来采用1元中标的策略，免费为各省公司开发平台，但指定使用自家存储设备。
短短几年，市场份额就实现翻倍。有了份额和利润后，他们加大研发投入，迅速追平并超越了固守传统模式的国外厂商。”
邓远志越说越心惊，承鼎科技的发展路径，与如今的星罗科技如出一辙。
危机感在众人心中蔓延，面对江澈这个通信圈的神秘对手，他们既摸不清对方底细，更猜不透其真实意图。
暮色如揉碎的铅云，沉沉压在省公安厅大楼的玻璃幕墙上。
邓远志站在台阶最下方，身后跟着一众沉默的下属。
夕阳将他们的影子拉长，歪歪扭扭地投射在花岗岩地面上，宛如几株被暴雨打蔫的枯草。
刚出省厅大院，邓远志就看见马路对面，一个摇着扇子的男人正冲他微笑，显然是刻意在此等候。
他当即示意司机停车，整理好衣领，大步迎上前去。
江澈咧嘴笑着，神态轻松惬意，萧绮乖巧地站在他身旁，手指自然地揪着他的衣袖。
邓远志怒气冲冲走到江澈面前，质问道：“江总，这么耍我一个老家伙，不太合适吧？”
江澈收起笑容，装作一脸惊慌：“老哥，这话从何说起？小弟哪里得罪您了？”
“大家都是做生意的，行不更名坐不改姓，骗人就没意思了。”
“我骗谁了？老哥问我是哪家公司，我实话实说我们是小公司，又没张冠李戴，怎么能算骗呢？”
江澈演技十足，萧绮静静听着，眼中满是对他诡辩的钦佩。 邓远志不再纠缠，转而发难：“你亲口说只有百来万的项目。”
“苏城监控平台开发费就是一百多万，我又没说只有这一个项目。”
“不是说你们是小公司吗？”
“我们公司不到一千人，跟五万多人的海捷威视比，可不就是小公司？”江澈对答如流，邓远志一时竟找不到反驳的话。
他冷笑道：“好啊，照你这么说，说过的话都算数？”
“我这人最讲诚信，从不乱说。”
“我提议让你做研发外包，你当真愿意？”
“只要你能给出项目，我就敢接。”江澈的回应充满挑衅。
“你！”邓远志怒目圆睁，胸口憋闷。
他强压怒火，回头见商务总监带着其他下属己跟了上来。
为了不在手下面前丢面子，他咬牙道：“小老弟，别太得意。你不是说可以接受收购吗？我现在就收购你的星罗科技，你卖不卖？”
他笃定，收购公司可不是儿戏，不存在模糊空间，只要让江澈当众出丑，就能从舆论上打压星罗科技。
没想到，江澈听到“收购”二字，非但没有犹豫，反而斩钉截铁地回应：“卖！谁不卖谁孙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