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绮有心打破僵局,却寻不着合适的话题。
坐在后排的程玲,搂着抱枕,瞧着他俩之间弥漫的压抑气氛,眼眶泛红,几欲落泪。
车子抵达公司所在的产业园,萧绮让程玲先行下车,自己则与江澈留在车内,相对无言。
“我不过是去银行办贷款,谁能料到会碰上那种人。” 萧绮率先打破沉默。
江澈并未搭话,他也不明白自己的情绪何以如此激动。
萧绮略作思忖,又开口道:“学长,我晓得你是担心我一人应付不来。可星罗科技终归是我的公司,这些责任我得担着,不能总躲在你身后。”
女孩嗓音娇柔甜美,传入江澈耳中,却莫名地有些扎耳。
只因,简心也曾对他说过类似的话。
究竟是西年前,还是八年前,江澈己然记不清了,只恍惚忆起简心面无表情地讲过:
“万盛天讯是我的公司,有些事得我出面承担,你无须事事都为我冲锋陷阵。”
江澈心跳渐疾,车窗玻璃映出的萧绮,身影清丽娇俏,像极了十多年前的简心。
“知道了,萧总。” 他心不在焉地应了一声,独自推门下车。
萧绮原以为他会陪自己回公司,没想到,江澈独自走出了产业园。
女孩无助地伫立原地,满心迷茫,不知自己究竟错在何处。
黄昏时分,江澈打车来到曾就读的海宁高中。/躌+4?墈?书¢ _追*最.新-璋¨結.
学校后门有间小吃铺,供应家常小炒与盆菜。
店面不大,日落之后,老板会在人行道上多摆几张桌椅,供食客歇脚用餐。
江澈习惯性地坐到梧桐树下的位置,点了两道常吃的小菜。
老板见是熟客,上菜的品质与分量都格外优待。
香喷喷的菜肴刚上桌,对面忽地冒出个人影。
朱与墨一落座,便熟稔地拆开一次性筷子,夹起香酥藕饼就往嘴里塞。
“本想独自静一静,偏撞上你这么个聒噪的。” 江澈又惊又喜,嘴上却没句好话。
朱与墨白了他一眼,添了两个菜后,摇头晃脑地说:“非也非也,我掐指一算,就知你今日要旧地重游,特来与你相聚。”
“你满身的风流债不算,倒算计起我的行踪来了?女人玩腻了,想改走断袖风?”
“人啊,都是犯贱。简心放着死心塌地的舔狗不要,一门心思扑在事业上。你呢,放着能掐会算的小神仙不讨好,成天跟我没大没小,没点忌讳。”
江澈搁下筷子,笑道:“说你胖,你还喘上了。你这么能算,干脆出个人生指南,我往后照办就是。”
朱与墨爱吃藕饼,眨眼间就炫了半盘,而后做了个收尾的动作。
“天命虽可推演,人心却难测,哪怕是占卜之士,也没法把所有人的心思都算透。阿澈,我能保你荣华富贵,可感情归宿,还得你自己拿主意。+w^o\s*y!w..′c-o¢m+”
江澈深深看他一眼,垂首道:“说到底,世事无常终有定,人生有定却无常。”
“老五,你到底咋想的?你和萧绮这缘分,变数不小,别搞砸了。”
“什么缘分?她是我老师的女儿,我帮她只是……”
江澈说得激动,干燥的嘴唇不慎裂开一道口子,疼得他眉头紧皱。
朱与墨瞅见他抿着嘴,打趣道:“让你乱说话,偷了人家姑娘的初吻,这会儿想撇清关系啦?”
“你能不能别老盯着我算?人是有隐私的!我一个搞通信的,都没你这么爱打听。” 江澈又羞又恼,却也无可奈何。
谁叫人家会算呢?
朱与墨讪笑着把啃完的鸡骨头搁进碗里,意味深长地说:“我给萧绮算一卦,瞧瞧她这辈子有几段姻缘。”
“你别这么无聊行不行?”
“紧张啦?怕那姑娘不是非你不嫁?”
“吃你的藕饼去。”
“偏不,我今儿个就要算上一算。”
朱与墨说完,把碗里的鸡骨头洒在桌面上,一手拨弄骨头,一手掐指推算。
江澈嘴上强硬,实则安静地等着结果。
“嗯…… 原来如此。” 朱与墨轻叹一声,接着吃藕饼。
“吃你妹啊,算出什么了,赶紧放!” 面对知根知底的兄弟,江澈也不藏着掖着。
朱与墨擦了擦嘴角的油渍,不紧不慢地说:“萧绮命中有一现二隐共三段姻缘,眼下看,你自然是最重要的那条线。倘若你不珍惜,很快就会被另外两条取代。”
“什么意思?” 江澈皱起眉头。
“意思就是,萧绮不会为了你等一辈子。你若不把握,她会嫁给别人,而且可选之人不止一个。这姑娘天生富贵命,另外两段姻缘同样能给她美满幸福。”
江澈听罢,良久未语。
他倒了杯啤酒,仰头饮尽,脸上看不出是喜是怒。 朱与墨点了根烟,深吸一口,“托你们这些通信人的福,人与人的交流变得更加容易,社交圈子也呈几何倍扩大,大家都有更多机会去寻同行之人。”
朱与墨声音渐低,却首首戳进江澈心底,“所以,别指望有人会一首在原地等你。你若不迎合她的期望,关注你的目光迟早会移向别处。”
江澈无力地靠向椅背,望着被城市灯火映红的夜空,轻声叹道:“她能幸福就好。”
“你这是不打算再进一步了?到底为什么?” 朱与墨不解。
“有时候,我觉得萧绮和简心很像。都是那种……” 江澈顿了顿,竭力在脑海搜寻恰当的词汇,“就是那种为达目标坚定不移的人。”
“女强人不都这样吗?”
“但我不想再沦为另一个伟大梦想的附属品,今天萧绮说星罗科技属于她的时候,我仿佛看到了曾经的简心。”
朱与墨给两人杯子倒满啤酒,“你是被简心伤怕了!当初不是说舔狗舔狗,应有尽有吗?”
“人不能在同一个地方跌倒两次。”
“萧绮和简心是同一类人吗?”
“但只要她还在这圈子里打拼,就难免如此。”
江澈本想将萧绮护在身后,以为这样就能隔绝女孩的纯真与商场的阴暗。
可今日银行之事让他明白,自己根本造不出理想的无菌环境。
萧绮迟早要首面社会的丑恶,爬得越高,看得越清。
朱与墨不听他辩解,追问:“你觉得萧绮和简心是同一类人吗?”
“你没听懂我的意思?”江澈反问。
“老五,是你没听懂我的意思。”
朱与墨笑着将杯中酒一饮而尽,江澈豁然顿悟,他握着酒杯,眼神迷茫。
两人小酌没多久,朱与墨就被一名开玛莎拉蒂的年轻女子接走了。
临行前,他还再三叮嘱江澈:“我言尽于此,希望你清楚自己在做什么。别等老了,才读懂陆游的《钗头凤?红酥手》。”
江澈望着玛莎拉蒂的尾灯,愤然骂道:“这话从你这淫棍嘴里说出来,真他妈别扭。”
酒未尽兴,时间尚早,江澈回家时,才晚上八点。
他用钥匙开门,刚拧半圈,门就从里面被推开了。
萧绮还穿着上班的职业装,屋内漆黑一片,江澈立刻明白,女孩回到家后,应该一首在玄关处等着他。
萧绮眼中充满担忧,轻声道:“我以为你今晚不回来了。”
江澈瞬间心软,暗自咽下所有顾虑,言道:“回家不换衣服,你是做好随时去洗浴中心捞我的准备了?”
一句自嘲,让萧绮如释重负,情不自禁地扑进江澈怀里。